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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来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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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访城主府是孟仙雨亲自接待的。

或许是接连死了亲人的缘故,她看上去沧桑了些,哪怕精心打扮过也难以遮掩眼角细纹。

注意到段宵不经意扫来的目光,孟仙雨动作一顿,把鬓边两缕新长的灰白细发往后藏了藏:“大人,我想三日后大办夫君葬礼,想法子把那边的人勾出来。”

段宵边走边点头道好,随着她往府里走,路过一处清幽的小院时,孟仙雨指着里面已经有些荒凉破败的屋子,顺嘴提了一句:“这是我儿小妾住过的院子,她手脚不干净被打发去了春光楼,后来就空出来再没用过了。”

她眼带轻蔑:“平常没人来,府里人都嫌她晦——咦?”

段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眉心微皱。

本该无人光顾的小院里正站着位老妇,五六十岁的模样,瘦瘦矮矮的,撑着把比她个子还高的扫帚在院中央洒扫。

“不是说没人来,这是鬼么?”

天理良心,隋月明真没想怼她,只是话没忍住脱口而出了。

她心里有些异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说话方式像段宵。

好没礼貌!她唾弃自己。

好在孟仙雨没放在心上,开口解释:“这是伺候过那个小妾的黄嬷嬷,当初本来要给点铜钱打发出去,不过良生的新妾念她年岁大了,出去估计也活不长久,索性起个善心留她在身边当值……只是她胆小,打那之后吓傻了,脑子一直不太清醒。”

不太清晰都算体面些的说法,更直白些就是,她疯疯癫癫的。

段宵若有所思,片刻后抬脚朝着老妇快步走去。

孟仙雨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们进了院子。

但黄嬷嬷看清她的脸时,突然丢下扫帚,骤然跪下,害怕的脸色不似作伪,“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不知情的还当是孟仙雨从前害过她的命。

“蠢货,还不快给几个大人磕头。”

黄嬷嬷闻言,转了个方向,还没等段宵反应过来,她就不知道疼似的邦邦邦磕了几下,顷刻间脑袋就红肿破皮了。

吓得隋月明忙不慌去扶:“快起来、快起来!”却被老人冰凉刺骨的手冻得一激灵。

黄嬷嬷用力挣脱开她,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浑身不住颤抖。

她像是恐惧到极点,整个人恨不得缩在一起,把本就矮小的个子再压缩成一个点。

“夫,夫人,老奴错了,不该随意进……”

她突然顿住,眼神瞬间迷离,大脑如同被抽帧般卡了两秒,然后疑惑地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脑袋,又给忘了。”

黄嬷嬷的疯病又发作了。

她意识错乱,嘟嘟囔囔站起来,顾不上疼,朝孟仙雨福了福身:“夫人,庄姨娘在里面躺着,孩子今日安分没折腾她,您进去瞧就是了,老奴先去拿小金锁,怕再晚些又误了时辰。”

这些话像一颗炸弹丢进深水,猛然掀起滔天巨浪。

“什么!”隋月明脑袋还没转过来,手就已经伸了出去——她一把拉住黄嬷嬷,声音又干又涩:“啥金锁?哪儿来的孩子?!!”

庄芸怀过孕?资料上没查到这事啊!

段宵冷冷盯着她,一声令下:“把门打开,进去看看。”

房间一股尘灰味。

许久无人踏足的房间今天终于迎来新的客人,久违的阳光破开窗户洒在八仙桌上,照得几卷摊开的金丝熠熠生辉。

隋月明先一步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着的刺绣,她依稀能辨认出那是头憨态可掬的小麒麟,金色丝线勾勒出它炯炯有神的眼睛。

可惜刺绣在收尾处戛然而止,像被剪子快准狠地一刀割断,格外突兀。

隋月明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预感到那孩子估计是……

她试探性问黄嬷嬷:“你们姨娘呢,怎么不见她起身接客?”

“庄姨娘,庄姨娘——”黄嬷嬷朗声唤人,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她长叹一声,走到柜子边在最下面的抽屉里翻了两下,竟翻出一张看起来轻飘飘的小褥子:“姨娘怕冷,估计是去大公子的暖阁小住了,奴给她把福被端出来。”

说完她还不忘拉着隋月明的手按在福被上,要她感受被褥的厚度和舒适,还不忘与有荣焉道:“上天眷顾,我们姨娘是府里头一个有孕的,这是她亲手绣的百福被!若能一举生个公子,那日后必会盛宠不断,谁还在乎春光楼里的脏女人。”

“……可惜那孩子命薄,最后没能留住。”

就像那道促然终止的刺绣,那个无人知晓的孩子也悄无声息没了后话。

“不中用的东西,本来都快生下来了。”

孟仙雨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在借机骂谁。

隋月明朝她看去,惊讶地发现她眼里没有同情,只有惋惜。

惋惜那个未能降世,但已经成型的男婴。

孟仙雨还不忘叹道:“那个晚上她只要再努努力,我府里也不至于连个根都没留下。”

“……血止不住了,姨娘血崩,郎中呢!”

郎中还在路上,房间里只有几个女人急得团团转。

冷汗从庄芸额头沁出来,打湿身体,大盆大盆的血水被端走,接生婆围在她□□用力拽着那个不成形的肉团。

下/身像被烈火焚烧一般扭曲,痛到极致,逼迫庄芸双手紧紧拽着锦被,发出刺耳的痛苦哀嚎。

“张良生——我害怕——你在哪儿啊,我的命要搭进去了——”

咬紧牙关,依旧被折磨地发出野兽嘶嚎般的哀鸣。

“啊——啊——”

“好疼啊~”

檀香嗔怪地瞪一眼握住她手腕轻咬的少爷,脚背用力,又轻又柔地将他从身边踢开。

铃铛响动,暧昧婉转。

她没有错过男人眼中的痴迷,附身低头,手指划过少爷的下巴,落在他的嘴唇,然后隔着手指,附上一个吻。

眼神挑/逗,语气缠绵。

“良生,你把我弄疼了。”

女人娇俏而柔媚,像只摄人心魄的狐狸。

张良生喘着粗气,邪性一笑:“一会儿就舒服了。”他扣住檀香的脚踝往身下一拽,激得她发出娇滴滴的惊呼。

“啊~”

“啊!!疼死我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娘——我不想生了!张良生,我不想生了!”

“姨娘再用点力,是个男婴,我瞧见了这可是个男婴!!别怕疼,再用力啊!”

我日你全家的男婴。庄芸从枕头下掏出骨花,狠狠捏碎了,但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回应,那些本该瞬间来到她身边的狼群也不见踪影。

她绝望了,撕心裂肺叫着夫君和娘亲的名字,什么尊卑礼仪全被她抛在脑后了,她大声咒骂着所有人,尤其是那个负心汉。

她在床上九死一生。

他在床上春宵一刻。

一边是蜜语甜言,一边是无尽咒怨。

庄芸痛哭着,叫骂着,后悔着,只有在生死交汇的时候,她才有资格发泄长久以来压抑着的痛苦情绪。

被子在手里成了烂布,房间里血腥味愈发浓郁,汗水打湿衣服又被体温捂干。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她感觉眼前白光一闪,随即小腹停止了收缩,下/身骤然空荡荡的。

庄芸等了很久,没等来小孩的哭声,于是她抓着被子的手缓慢地松开了。

“庄夫人,孩子……”黄嬷嬷于心不忍,擦去她额角细密的冷汗,“孩子没了。”

她望着头顶乌青色的床帘,愣了很久,才哦了一声,说没就没了。

没了还可以再生,她还年轻,和良生的感情也算将就,再要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庄芸在剧痛和绝望中宽慰自己。

“后面也不知怎么的,府里再要个孩子竟成了天大的难事,大夫找过也看过了,都没结论,唉!如果她当时拼一口劲儿把那孩子生出来,后面也轮不到她去吃那苦。”

孟仙雨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没恨多久,撤身招呼在房里四处摸索走动的段宵:

“算了算了,时间宝贵不必浪费在这里,大人不如先随我去我儿的房间。”

段宵还没张嘴,身后传来极小的拉力,他顿了两秒,无比自然道:“我再留一下,我们兵分两路。春源,你跟着夫人去张良生房里,我稍后再过来……”

孟仙雨神色骤然沉下来。

段宵假装没看见,反而把无比懵,满脸写着“又是我?”的李春源推到她身前。

“李大人是我的副官,能力比我有过之无不及,夫人只管信他……这我小徒弟只会写写画画,必须要我盯着,否则会闯祸。”

李春源很好哄,羞臊地摸了摸后脑勺说“哪里哪里”,张嘴就吹:“夫人,我的能力莫说在京城,放眼全国那也是一等一的出彩,鄙人不才,江湖赞称玉面小判官!令郎的房间有任何蛛丝马迹,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夫人好声好气哄了出去,但也不知孟仙雨是否察觉到什么,她走之前把黄嬷嬷也一并带走了。

“不是说要去拿金锁吗?耽误了主子的事我唯你是问!”

“哦对,对!奴脑子近来昏昏沉沉的,夫人赎罪,奴马上就去,马上!”

她迈步往前,却不知是不是绊到了什么猛地摔向隋月明,在扶住她的瞬间,黄嬷嬷嘴唇蠕动。

声音极低,却能听清。

“求大人交给她。”

然后惶恐地起身:“对不住!对不住大人,老奴蠢笨,这就出去。”

段宵要出声,但隋月明却隐晦地朝他摇摇头。

直到确定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段宵才盯着隋月明道:“怎么突然拉我,还不让我留那个嬷嬷?”

——孟仙雨提出要离开时,隋月明伸手拉住了段宵的袖子。

“你摸摸这个。”隋月明不答,反而拿起床上小小一方百福被,掂了掂,“你说这被子,是不是有点太轻了。”

的确。相较于其他鹅毛缝制的百福被,这被子的重量实在太轻了,感觉风一吹都能吹走。

段宵抓起一角捏了捏,全是稀疏的绒,甚至能投过薄薄一层感受另一根手指指腹的纹路。

不像受宠的妾室该享用的规格,实在掉价。

“或许是我的错觉……但我觉得不像。”隋月明纠结了两秒,“刚才黄嬷嬷拉着我的手摸的地方,好像有东西,我觉得她可能,想告诉我点什么。”

还有那句“交给她”,指的是不是庄芸?

“拆开不就知道了。”

段宵双手用力一拉,棉被被扯开,羽毛和棉絮瞬间飞了出来。

在凌乱的绒毛里,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一团过于大的布团,里面似乎包裹着东西。

他暴力朝着两边撕扯——

铛。

一根金钗,连同一封用蜜蜡包好的信掉在了地上。

隋月明连忙捡起来,拂去它表面的细绒,手指摩挲过尾端,突然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变化,顺着翻下去,她意外发现了几道似乎被刀隔过的凹槽。

阳光落在尾端,清楚利落地镌刻出一个小小的“香”字。

“老大……这钗子。”

是檀香的。

段宵瞳孔一缩,他猝然拿起手中的信封,没有迟疑三两下拆开,倒出来一根细长的芦苇管。

管口两端被蜜蜡细细裹了一层,他拿过隋月明手里攥着的金钗,用尖利的尾端直接戳了进去,取出里面藏着的被卷成长条的纸片。

“信里写的什么?”

隋月明凑了上来,在看清那节内容后有片刻怔愣,像被什么猛地击中,落在眉心酸涩发疼。

只见纸上写着:

——万里高空,祝云儿从此来去自由。

落款是一行娟丽清秀的小楷,规规矩矩写着“檀香留”。

她留给哪一朵云,已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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