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到,客栈内人山人海。岁九来得晚了,刚踏进客栈就退了出来,抬头一望,正巧看到二楼临街坐着的殷箫。
他挑了挑眉,直接翻栏而上。
“萧公子,你我真是有缘。”
不等殷箫开口,就见他自顾自地坐在了殷箫对面,顺手捻起一块糕点,还十分自然地朝着不远处的店小二招了招手。
等点好菜后,他又看向殷箫,“萧公子可还有什么想吃什么吗?”
殷箫神色不虞看向他,对着他简短道:“出去。”
岁九笑嘻嘻地朝店小二挥了挥手,“叫你出去呢,再送一副碗筷来啊。”
“你,出去。”
岁九摇了摇头,“我还没吃饭呢。”
殷箫握住一旁的剑,又朝四周看了看,随即缓缓松开。罢了,人太多,不好动手。
殷箫破天荒的开口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岁九说这么多话,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你我无缘,再有下一次,我不能保证你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剑“唰”地被拿起,指尖顺势弹出一只七星小瓢虫。
“再吃点儿啊?你还没吃多少呢!”岁九朝殷箫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声。
看着他瞬间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岁九摸了摸鼻尖,找了个舒坦的姿势继续靠着,完全没将殷箫的话放在心上。
夜幕降临,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殷箫低调出了客栈。城中的巷子里黑灯瞎火,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喘.息。
岁九跟着殷箫拐进了巷子。着走着,脚下忽而踩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吓得他一个激灵,不远处又传来女子的低吟声,扶着墙的手几乎要扣进墙缝里去,“不…不会……” 有鬼吧?
白天探不行吗?非得选在晚上来?!还这么偏僻??又冷又黑又有鬼的!
一滴冰凉的水珠飘落进他的衣领,岁九瞬间抬手捂住脖子,浑身寒毛直立。
“不…不行,不去了不去了。”他念念有词地撒丫子往回跑,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跟踪的人早已隐匿了气息。
殷箫从暗处走出,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不禁嗤笑一声,“废物。”
看来对方不如何呢,自己还没做什么呢,他倒是先打退堂鼓了。
夜半十分,窗户飘入一丝凉风,一道身影遮住了夜明珠的大半光亮。岁九的脖颈间被抵上一柄短刀,来人声音低沉。
“说,谁派你来的?”
见榻上人半晌无动静,刀刃压着他脖子的力度又大了些,殷箫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
冰凉的脸颊贴上了温暖的手掌,梦中人下意识朝他手的方向靠近。
殷箫愣了愣,随即附上了十足的力道准备将他唤醒,抬手时带起一阵风,带来了丝丝几不可察的花香。
殷箫被吓了一跳,落下的掌风迅速卸去力道,却仍不可避免地在脸上发出一声清响。睡梦中的人蹙了蹙眉,有了转醒的迹象。
银铃一响,梦入沉香。
殷箫连忙扔掉短刀,手指下意识抚上脸颊,掌风落下时造成的那抹红痕十分明显。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只见他想到什么,又连忙拨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显现着一道血痕,“对不起……”
此时殷箫脑中就像一团浆糊,除了一句对不起什么也想不出,只能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戒中拿出金疮药来。
第二日一早,岁九慢悠悠地下了楼,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不远处吃早餐的殷箫。似是全然忘了殷箫昨日的警告,径直走向了他。
“诶,小二,给我来一份儿同他一样的。”说着,岁九便坐了下来。
殷箫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只是在岁九伸手拿他面前的那包子时倒是没瞬间冷脸了。
然而他拿起咬了一口便放下了,“难吃。”
殷箫将手边的那碗馄饨递给了他,“尝尝这个。”
岁九看了看碗中正冒着热气儿的馄饨,又看了看他,“你不会下毒了吧?”
殷箫被噎住,“没。就当是还了那八百灵石。”
岁九将碗端过,“这倒还勉强说得过去。”拿起勺子浅尝一口,他的目光亮了一瞬,“还不错。”
殷箫下意识勾了勾唇角,又给他推过去一碟糯米糕,“尝尝?也没下毒。”
岁九不解地看向他,“昨日还将刀架我脖子上呢,今日就这般好说话了?”
“没有,那是在梦中。”殷箫辩解道。
岁九:?
岁九:“昨日那八百灵石是我在梦里花的?”
殷箫:“不是,昨日我用的是剑,不是刀。”
岁九:……这么的严谨吗?有区别吗?现在是纠结用剑还是刀的时候吗?
多说多错,殷箫干脆起身朝柜台走去,容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眨眨眼,自己方才要问什么来着?被他这一打岔,直接忘得一干二净了。
等岁九吃得差不多了,端起茶水漱了漱口,也起身去了柜台。
“诶,掌柜的,你可知一刻钟前来这儿结账的那位公子去哪儿了吗?”
“方才与您坐一桌的那位?”
“对。”
“他刚来退房了。” “退房?”
“是,说是要出城了。”
“好,多谢,祝您生意兴隆。”岁九客气道。
“诶诶,客官您慢走!”
城外。
越往外走人也越少了,方圆十里都不见得有一个人影。岁九倒是想上天,但又怕控制不好距离直接飞到了殷箫前面去。
城外的气温渐渐低了,白丫丫的枝头又覆上一层新雪。身后吹来一缕冬风,右手的决还未掐成,手就被人紧紧攥住了,温热的手指强势插入指缝间,被迫十指紧扣。
一条蓝绿色的绸带骤然覆上眼睑,腰后的手直接将他带向树干。
“你是谁?做什么?”
枝头的雪被震得簌簌落下,在一片白茫茫中,殷箫咬上了他的脖颈。
“打劫。劫色。”
“阿…箫公子?”
殷箫松开口,又用微凉的鼻尖碰了碰方才被他咬过的地方,“师尊?”
尚处黑暗中的人一脸无辜,“不是啊。”
殷箫又将脸往他的衣领中埋了埋,冻得那人嘶了一声。
“就是师尊,我闻出来了。”
“不可能,我下山后专门换了一套衣服的。”
“反正师尊骗不过我。”
容予撇了撇嘴,挣开了他的手,“没意思,我还以为我装得挺像呢。”
殷箫后退一步,将容予眼前的布带给摘了下来,又细细拂去他发丝上的落雪。
“你准备去哪儿?”
“天机阁说,东城近日有曼陀七怪活动过的痕迹。”
殷箫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深蓝色披风给容予围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道:“师尊怎么下山了,是来专程来寻我的吗?”
容予:“宗内无事,山上无聊,就出来了。”
“那师尊愿意陪我去东城走一趟吗?”
“好。”
……
“你方才为何咬我?”
“劫色呀。”
“你何时认出我来的?”
“……就刚才。”
“我才装了一天不到。”
“那我以后尽量晚点儿认出师尊来。”
……
两人身影雪上行,白发一郎君。
“将帷帽戴着吧?”
殷箫依旧围着那种只能将口鼻遮住的绢布,闻言朝他弯了弯眉眼,“不用了师尊,我喜欢这样。”
东城最大的酒楼内。
师徒二人进门时掌柜的也正好看了过来。
两人身量相当,一人戴着披风一人半围着绢布。裹着披风的那人似是受了寒,进来时掩唇咳嗽了几声。
另一人见状,十分自然地牵起那人的手用双手捂住,绢布下一张美得摄人心魄的面庞露了出来,将牵起的那只手放到自己唇边暖了暖。
两人做这事时神态自若,不觉有他,倒是旁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老板,来两间上房。”
“好嘞,两间上房……”掌柜的翻了翻册子,一脸歉意道,“真不好意思二位,我们总共也只剩一间上房了,您看……?”
“一间便一间吧,要两床被褥。”容予道。
“没问题,您二位要吃点儿什么吗?”
殷箫道:“可有雅座?”
“当然。二楼雅座两位!”
“鸡丝面,师尊可想尝尝?” “可。”
“炙羊肉呢?” “可。” “桂花酿糖糕?” “好。”
殷箫将单子递给伙计,“除了这些之外,剩下的招牌也都来一遍。”
容予解开披风,接过殷箫递来的茶水,“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殷箫道:“准备去城内转转。听闻他们七人最喜欢去的就是老巷中的窑子,弟子想去看看那儿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容予点点头,“不过别晚上去了,容易出事儿。” “好。”
一刻钟后,菜上齐了。容予腮帮子都吹累了,他夹起一箸鸡丝面晃了晃,试图晃去那烫人的热气。可是这儿玩意儿虽然烫,但耐不住它好吃啊!
殷箫将一小盘用小刀割好的炙羊肉递给他,“师尊先吃这个吧。”
容予放弃了。他挑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肉质很嫩,入口即化,鲜嫩多汁,不禁扬了扬眉梢,“还不错。”
殷箫笑了笑,又递来一碗蟹羹,“这是他们家的招牌,师尊也尝尝吧。”
一顿饭后,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容予去酒楼的后院逛了一圈儿,回来时殷箫已经将床给铺好了。好在这床比较大,即使躺两个成年人也不显得拥挤。
容予褪下外衣后才走到床边,替殷箫将被褥裹紧了些。
殷箫疑惑看向他,“师尊,怎么了?”
“天儿冷,别冻着了。”我睡觉不老实,容易踹你。
二人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