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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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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过处,落叶打着旋儿,像一只金色的蝴蝶。若素站在文史楼前的台阶上,望着斜阳下显得尤为温柔的校园。今日是三星堆文化专题讲座,也是这学期最后一次大课。

“林教授好!”几名学生小跑着经过,朝她挥手。若素点头微笑,整理了一下衣领下别着的考古小铲胸针——安之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教室里已坐满了学生,若素打开投影,三星堆金杖的精美照片立刻引来一阵低声惊叹。

“今天我们讲三星堆文化中的权力象征,”若素指向屏幕,“这根金杖顶部的纹样,大家注意到什么特点?”

前排的女生举手:“像太阳!”

“很好,但不止是太阳,”若素放大图像,“注意这些放射状的线条与中心嵌入的玉石,代表着——”

教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几部手机正在悄悄传递。若素讲解的声音微顿,眼角余光瞥见学生们表情古怪。

一个银发男生猛地站起来:“林教授,您讲三星堆的巫术文化,可您夫人不是在庙里搞封建迷信吗?”

教室骤然寂静。

若素放下激光笔,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男生手中的手机上。屏幕上赫然是安之的照片——她穿着修复工作服,正俯身在一座古老的经幢前,专注地修复着字迹。配文刺眼:“女教授妻竟在庙里装神弄鬼”。

“顾教授是在修复文物,不是迷信活动。”若素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却格外清晰,“经幢是佛教文物,也是重要的文字载体。”

银发男生不依不饶:“可我听说您夫人在经幢前烧香拜佛,还偷偷收了信众的钱!”

话音刚落,后门突然被推开。安之站在门口,手中拿着文件夹。她今天穿着那件墨绿的旗袍,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玉雀。

“不好意思打扰,”安之微笑着走向讲台,“刚才听见有人在谈论我?”

与此同时,安之原本应在的古籍修复室内,金箔笔尖正滴落着淡淡的光辉。她方才正在为一幅明代水陆画描金,却听见窗外传来的窃窃私语:“看看那个顾教授,天天戴着戒指招摇过市……想不到林教授也……”

她的手微微一颤,笔尖在菩萨衣襟上拖出一道突兀的斜线。

“林教授,请继续您的课。”安之将文件夹递给若素,“我只是来送资料。”她转向全班,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至于栖霞寺的经幢修复工作,属于南师院与市文物局的联合项目,有疑问可以查阅官网通告。”

银发男生脸色变了变,默默坐下。

若素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经幢修复的详细档案,封面右下角还有文物局的公章。她微微点头,继续讲解三星堆金杖的纹样特征,仿佛方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当晚,校内论坛爆出热帖:《考古系某教授特殊取向恐影响学术严谨》。帖子里贴着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若素在院子里为安之扶正发簪的背影,配上了埃及法老壁画的拼接,暗示两人关系有违“传统”。

“IP查到了,”林晓晓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三生巷的餐桌上,“来自教职工宿舍,西区三号楼。”

安之揉了揉太阳穴:“那不是马教授住的地方吗?”

“马教授?”若素皱眉,“那个常挂着'道德'二字的文学院教授?”

“就是他,”林晓晓点头,“上次文物展,他不是质疑过你们的敦煌星图解读吗?”

“算了,”安之起身,收起餐具,“明天还有跨学科讲座,别为这种事分心。”

次日清晨,若素刚走进文学院大楼,就被马教授拦住。他挥舞着紫砂茶壶,声音不小:“林教授,我们这学校历来重视师德师风,你和顾教授的事情,是不是该收敛点?”

若素攥紧手中的教案本,指甲在“放射性碳素测年法”的标题上压出一道月牙形的痕迹。

“马教授,”她直视对方,“我和顾教授都是学校正式聘用的教师,工作认真负责,生活也很检点。您有什么指教?”

马教授冷笑:“知道吗?有学生家长投诉了,说你们这样会影响下一代。”

“影响?”若素语气平静,“是影响他们尊重不同,还是影响他们追求学术真理?”

“哼,等着瞧吧。”马教授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今天的跨学科讲座,你们休想太平。”

礼堂内座无虚席,这场“考古与文献修复的对话”讲座吸引了不少师生和校外人士。若素和安之坐在主席台上,身后的屏幕正展示着安之修复的敦煌星图。

“这幅星图绘制于唐代,”若素指着屏幕,“经过顾教授的修复,我们可以清晰辨识出二十八宿的完整布局。”

突然,后排一位中年男子站起来:“顾教授,请问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他高举手机,上面赫然是安之在栖霞寺修复经幢的照片。

还不等安之回答,讲台后方的大屏幕突然被切换,显示出她站在经幢前的侧影。照片角度刁钻,僧人的袍角刚好扫过画面,与经幢上的连理星链浮雕形成暧昧构图。

礼堂内一片哗然。

安之缓缓起身,墨绿旗袍在顶灯照射下流转着深沉的暗纹。她接过话筒,声音沉稳:“这位先生,照片里我正在修复的是栖霞寺的《药师经》壁画及经幢,属于南京市文物保护工程。”

她从讲台旁的展示柜中取出一份档案:“有趣的是,这位先生手腕上的佛珠,恰好是同期我们从壁画中提取的沉香木样本制作的仿品。这个系列只在栖霞寺文创店限量发售过五十串。”

全场再次哗然,纷纷看向那位中年男子。

“我、我只是在问问题!”男子脸色涨红。

就在这时,那个银发男生突然跑上台来,手里举着手机:“对不起!帖子是我发的,但不是我想发!”他打开聊天记录投影到屏幕上:“是我叔逼我发的!马教授用成绩要挟我!”

证据浮现在大屏幕上,历史系主任和纪委的几位老师从后门走了进来。

“你叔叔是?”若素轻声问道。

银发男生低头:“马教授的表弟,市教育局的。”

风波终于平息那晚,安之回到修复室,重新拿起那幅有斜线的水陆画。月光透过窗格,洒在画卷上,那道失误造成的斜线在金箔间格外醒目。

若素带着除锈剂推门进来,看见安之正专注地以笔修改,竟将那道斜线化作了飘带的轮廓,融入菩萨衣褶的流动之中。

“真美,”若素从身后环抱住安之,“菩萨的衣褶本该有流动的美感。”

安之靠在她肩上:“就像所有困难,总能找到化解的方式。”

月色静谧,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上挂着的《金陵景物图》上,秦淮河的波纹与安之旗袍上的暗纹重叠,宛如一圈圈流动的涟漪。

“马教授被停职调查了,”若素轻声道,“那个银发学生叫邱天阳,他今天来道歉,说想转到考古系。”

“你同意了?”

“嗯,”若素笑了,“他有双善于发现细节的眼睛。”

安之转过身,捧起若素的脸:“记得我们在埃及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我说过什么?”

“你说,'真正的历史从不畏惧审视'。”安之轻轻吻上若素的唇,“我们的爱也是。”

窗外,秋风送来银杏叶轻轻拍打玻璃的声音,仿佛是时光在低语——在这三生巷的老宅里,在南京的秋夜中,有些感情,会像那些被他们修复的古物一样,历经风雨而愈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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