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
易简去教室外捡起在课间一直响、一直响的BP机——
靓坤硬塞给她的,说是便于联系,实际是为了方便他支使她,
倘若她收到传呼而没有及时复电,就会遭遇如此般追命连环call,势必要达到使她随传随到的目的才肯罢休。
“Sorry.”
“嗯,湿碎嘢啫,唔使担心。”
(没什么要紧事,不用担心。)
“定系我應該道歉吖,騷擾咗你哋喇……”
(还是我应该道歉,打扰你们了……)
"下堂課見啦,功課唔好唔記得,有乜問題都可以問我嘅!"
(下节课见,别忘了做功课,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哦)
……
易简逆着离开教室的学生一路抱歉,回到教室中,还要在Professor Lin面前抬不起头。
"你做緊啲咩工吖?係咪做緊‘救火隊長’吖?人工系咪好高吖?"
(你这份到底是什么工作?消防队吗?急成这样……工资很高吗?)
“……sorry老师,”
易简低着头绞手指,Professor Lin对她很照顾,是受她尊敬的师长,对于Professor Lin她从来只有隐瞒,没有欺骗,
万般无奈,只得真诚地答非所问,
“我之前有講過唔可以喺呢個時間搵我嘅……騷擾咗你上堂喇,真係唔好意思吖~”
(我有说过不能在这个时间找我的……打扰您上课了,实在对不起。)
Professor Lin拎起收好的文件夹,耸了耸肩:
“睇嚟你現在嘅老闆唔算係好老闆,但係呢份工至少要係份好工,你自己鍾意選嘅嚄?呢啲唔使我教~”
(看来你现在的老板并不算是好老板,但是这至少得是份好工作,你自己懂得选的哦,这点不用我教你。)
易简明白Professor Lin的忠告,
时间紧要、机会紧要、学业紧要,
不应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
可是——
“呢份工對我嚟講唔單止係工作,好關鍵嘅。”
(这份工作对我来说不止是工作那么简单,很重要的。)
给靓坤工作是既无薪水,又无章程,更无发展的,
但她借由这份工作保有了一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譬如,在黑s/h/e会的控制下却仍有机会保有作为人的部分权利和自由,
又譬如,欠了赌场的债却有机会被免除债款不断翻滚的利息,并且,只要她不丧失工作能力,不得罪债主,就不会再被花式逼债,可以有尊严、有喘息地还款。
如果不是易简主动争取到了向她的‘黑心老板’展现自身价值的机会,那她将会连被追命连环call骚扰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被凶神恶煞,画虎纹龙的烂仔逼着卖房抵债,还要为翻滚的利息在咸片摄影棚或炮房里无止境地出卖□□,
失去学业、失去人权、失去前途、失去希望……已经够恐怖,
更阴功的是外婆会无家可归,亦无人照顾!
再怎么样,也不能消极逃避,过分抱怨,
撑住现在的局面,
至少生活……还都在正轨上。
Professor Lin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的眼睛从闪烁变得坚定,
明白她还是不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
失落之余,又觉得心疼,只得走过去单手抱了抱她削薄的肩膀,真诚道:
"老師相信你嘅判斷力,放膽去做,一定做到!”
(老师相信你的判断力,决定了就尽力去做,一定可以的)
“嗯…多谢晒。”
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学生,易简从Professor Lin的拥抱中感受到老师对自己的偏爱,
她微微鞠躬行礼,滑落在脸侧的发帮她遮住了从眼眶中坠下的泪珠。
“如果遇到困難,隨時可以搵我,無論點樣,老師撐你。”
(如果遇到困难随时找我,无论如何,老师支持你。)
鼻酸更甚,泪意汹涌,
易简不敢抬头,只在泪眼模糊中看着Professor Lin的皮鞋停留在教室门口,在她的静默中停了好半晌,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