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知和又输了两天液，单一的营养补充远远不够，更何况还供养着两个胚胎，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很快就会经受不住。
郴铭捉了很多营养价值高的鱼，换着花样做好端给褚知和，但他一口不动，似乎每天逼着自己喝下的那一杯水就已经是吞咽的极限。
郴铭开始熬鱼汤，把肉碾碎，油脂撇干净，最后盛在一个巴掌大的小碗里。
汤色奶白，香气四溢。
褚知和勉强喝了半碗。
郴铭在一旁疑神疑鬼，仔细观察后觉得褚知和好像又瘦了点。
于是在深夜警告褚知和肚子里的胚胎，让它们长慢点。
胚胎蜷缩着，用海怪的语言回应父亲，郴铭给褚知和掖了掖被子，幽灵似的杵在床头。
他不被允许上床和阿和一起睡，目前一直在隔壁休息。
起先郴铭并不同意，强硬地搂着褚知和躺在一张床上，当晚，他就发现褚知和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焦虑的情绪中，根本无法入眠。
如果营养得不到补充，又不能好好休息，褚知和的身体很快就会垮掉。
郴铭不情不愿地搬到隔壁，等人睡熟后就来恐吓胚胎和盯阿和。
三天后，本体对褚知和造成的心理影响消失大半，他晚饭时开始能吃下一些东西。
浑浑噩噩地又过去几天，褚知和逐渐脱离几乎二十四个小时都在昏睡的状态，但他仍像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
在经过长达一周的修养，褚知和才恢复了神志。
他打开卧室门，走下楼梯，打量眼前这个两层小楼，它的装修风格和他们之前居住的房子相差无几，只不过每个窗户上都有一层白色透光的窗帘。
褚知和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是浓重的雾，可见度不足一米。
他在哪？
没有手机，电视联网了似乎可以看。
郴铭正在厨房收拾碗碟。
褚知和走到一楼门前，伸手去拉门把手。
打不开……
他来到厨房，问郴铭：“这是哪？”
郴铭合上洗碗机，回过头：“一个荒岛，你需要静养。”
静养？
褚知和愣了下，虽然他的身体刚从“疾病”恢复到“亚健康”，但他仍旧认为自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根本不需要静养。
除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郴铭擦干手上的水，揽住褚知和的肩膀，“你摸摸它们吧，阿和。”
郴铭的话打破褚知和最后一丝侥幸，他颤抖着把手贴在小腹上，有什么东西隔着肚皮轻轻撞了撞他的掌心。
他如触火舌般地收回手，耳边嗡嗡作响，“不……不要。”
褚知和的身形猛地晃了下，郴铭一把扶住，“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他伸手刚要撩开褚知和的衣服，就被一把拍开。
郴铭问：“是胚胎？它们是不是闹你了？”
褚知和控制不住地发抖：“……我为什么会怀孕？男人根本不可能怀孕，郴铭，我会死……”
“不会的，”郴铭搂着他单薄的肩膀安慰道：“阿和你很健康，不会死，相信我，孕期只要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还有两个月我们的孩子就会出生，而且是两个，留着我们两个人鲜血的孩子。”
褚知和只觉得荒谬，心脏砰砰的在胸腔里跳个不停，“你是‘章鱼’，我是人，我们根本生不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的孩子就在你肚子里，阿和你感受不到吗？”
“他们是怪物，人和鱼只能生出来怪物！”
“不是怪物，”郴铭抓着褚知和的双肩，两人四目相对，他脸色阴沉：“不是怪物。”
“我不要，郴铭我不想要，”眼泪夺眶而出，褚知和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恳求道：“你把它们拿走，别放在我的身体里，我害怕……”
“你是它们的母亲，我们的孩子不会伤害你，它们已经发育了二十多天，再等两个多月，不，一个半月，我们的孩子就会出生，你一定会喜欢它们……”
但褚知和无法忍受那些东西在他的身体里多待一分一秒，“我不喜欢！郴铭我求求你，把它们拿掉吧，我真的不喜欢它们。”
褚知和把郴铭的手按在他的小腹上，“我知道你有办法，求求你……”
郴铭把手抽出来，“不可以，阿和，它们已经会动了，你摸摸……”
一阵阴冷顺着脊背上涌，郴铭的拒绝让褚知和感到崩溃和无助。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大脑不受控制地将人类的身体和“章鱼”拼凑在一起。
那古怪丑陋的画面足以让褚知和抓狂，他不断重复“不要”，郴铭抱住他，告诉他孩子会很可爱。
过了一会褚知和瞳孔开始轻颤，郴铭把手放在褚知和眼睛上按了按：
“阿和你听话，不要这么紧张，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过几天，我去拍一点海怪幼崽的照片，它们很可爱，一点也不可怕。”
褚知和呆愣着一动不动，郴铭向他保证没有人伤害他，可是除了做保证的人，没有其他任何人伤害他。
只有郴铭，他的本体将整个天花板吸附满，用那些恶心的触手把自己缠绕，把他拖到海里交/配，现在又要用他的身体生下两个怪物……
沟通和祈求都不奏效，褚知和慢慢安静下来，郴铭把他抱到卧室，小心地放在床上，又盖好被子。
“阿和，你一定会喜欢我们的孩子……”
褚知和闭着眼睛，对郴铭最后一点期望也消失，他不会把这两个怪物生下来。
——
房子大概离海岸不远，打开窗子能听到海浪声。
褚知和不再提打掉孩子的事，表面上两人和睦相处，实际暗流涌动。
今天是孕期的第二十四天，褚知和肚子已经轻微隆起，但里面的胚胎没有一点动静，前天晚上隔着肚皮的触碰像是幻觉。
但他知道这大概是郴铭的授意，深夜，郴铭会贴着他的小腹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语言，大概是让胚胎别再乱动。
褚知和把手伸进衣摆，用力压了压，手掌和小腹紧贴，他感觉到两道很轻的碰撞。
人类妊娠要四十周，而他肚子里的生物只需要不到三个月……
郴铭端着一盅汤从厨房走出来时，褚知和的手还放在小腹上。
在他看来，“隔着肚子抚摸胚胎”温馨且和睦，是一种微妙的松动。
褚知和的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身旁的沙发一陷才回过神来，郴铭打开汤盅的盖子，香味瞬间溢出。
里面是一条被砍成三段、褚知和没吃过的鱼。
郴铭的炖汤的技术越来越好，褚知和眼前的这碗汤体呈厚重的奶白色，飘着几颗碎葱花。
他喝了一半，剩下的半碗进了郴铭的肚子。
鱼肉下锅经过再次烹饪，变成一条麻辣鱼。
郴铭剔掉鱼刺，把肉盛在碗里。“阿和，多吃一点。”
郴铭不停地给褚知和补充营养，可褚知和的脸色一直不好，他开始担心两个胚胎的负担太重，临近生产时褚知和会被吸干。
为了褚知和的身体，他考虑把孕期缩短成两个月，但如果这样，海怪幼崽在母体内得不到良好发育，后续很难发展成强大的个体，另一个办法是拿掉其中一个胚胎。
郴铭更倾向前者，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这是他和阿和的孩子。
两个人同床异梦，各有所见。
褚知和已经确定郴铭不会帮他，那只能自己想办法打掉它们，他又不敢贸然动手，怕流掉孩子的同时也搭上自己的命。
去医院的话……
男人怀孕已经够罕见，虽然褚知和肚子里的胚胎还没成型，但医生会不会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人？
褚知和又想到畸形胚胎，或许可以糊弄过去。
月份小可以药流，等东西出来，他顺着下水道冲走……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座荒岛。
郴铭把处理好的鱼肉夹进褚知和碗里，褚知和抬起头：“谢谢……”
“阿和，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郴铭走进厨房，几分钟后端来一杯混合果蔬汁。
“里面有胡萝卜、桑葚和橙子，我放了蜂蜜，阿和，快喝吧。”
褚知和看着这杯颜色偏深的果汁，拿起来放在唇边，一股很淡的腥甜味道藏在里面。
他把杯子放在饭桌上，“里面还有什么，你的血？郴铭，你到底想干什么？”
郴铭是放了自己的血，可并没多少，怎么褚知和都没喝，光是用鼻子就能闻出来？
“只有一点，混在果汁里喝不出来，我只是想让你多补充点营养。”
褚知和把果汁推远，“我不喜欢。”
郴铭：“好，我以后不会放了。”
褚知和站起来回到楼上卧室，他已经打定注意要去医院堕胎，在这之前，要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但他的手机不知道丢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