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1月31日-
今天是小年,关山生病了。
前两天我回了一趟S市,打电话时听出她有些咳嗽,但她说只是小感冒,把我忽悠了过去。
谁成想,昨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这人缩在被窝里,整个人都是滚烫的,一量体温,比蛋挞都高。
她不想去医院,说吃点药能扛过去。她很怕医院,连体检都怕,每次都像个小孩子一样求我,对我撒娇。以往我都依她,问过医生没什么大碍后放过了她,但这次没得商量,连夜把她扛去了医院。
一检查,扁桃体肿胀化脓,都快要堵住喉咙了。医生说能忍到像她这种程度才来医院的简直是神人。
医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我一个劲点头,压根不敢看医生的脸,并且心里庆幸这回没有听关山的。
医院的暖气开得很足,把关山的脸吹得更红了。原本在车上她还能哑着嗓子说几句话(当然是说她没事、没什么大碍、不用折腾这一趟这种鬼话),但还没走出诊疗室,她就双腿一软,直接栽进了我的怀里。
我和医生一起发出尖锐爆鸣,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把关山打横抱起,一路飞奔着把她送进了急救室。
不幸中的万幸,关山很快就醒了,不过一时半会她是走不出这医院了。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和医生就越关山女士的扁桃体进行了一番洽谈,最终出具联合通报:做手术!
当事人没有异议(其中省略我和医生的两百升口水),但用手语问了一个问题:猫怎么办?
我这才想起还有猫这回事,小家伙现在很黏关山,每天关山回家,这还没我拖鞋大的小东西就会从自己的窝里飞到门口,扑到关山的腿上迎接她(不知道是不是两个星期前来我们家串门的那条大胖狗教的)。
我刚开始还有点吃醋,关山这一个月都很忙,平时是我喂她多,铲屎也是我一手包办,为啥她更喜欢关山呢?但很快我就自洽了,要不是关山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恐怕现在我都没有机会吃这飞醋。再说了,也不看看和我比的是谁,没有人能不喜欢越关山女士!猫也没有!
呀,又跑题了。
就当一切不存在,总之在关山的提醒下,我火速安排靠谱的人去家里照顾猫,同时找了另一批人把我和关山的生活用品打包运到医院。一个小时后,作为一个进医院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的家伙,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医院顶楼vip病房不是玛丽苏小说里瞎编的东西。
感谢我弟,我也是才发现早在我搬来M市之前,他就注资了这家医院。
原来做关系户是件这么爽的事!
不好,话题又歪了,再说下去就偏离价值观了,不行不行,得赶紧掰回来。
手术安排在明天,不对,已经是今天了,下午。关山的烧退了一些,但睡得很不踏实,也吃不了东西,整个人一下就憔悴了下去。
关山的体质一直都不好,在游戏里刚认识的时候,因为玩家不会生病,再加上积分可以用来提高身体数值,所以被她遮掩了过去。
刚一离开游戏,也就是前年这个时候,关山就生了一场病。当时我还在S市,在电话里听见她声音不对劲,连夜跑到M市才发现这人都烧得说胡话了。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之后不久,我就搬到了M市,用我家祖传养猪手艺给她喂胖了十斤,总算看上去有点血气了。
谁成想,功亏一篑了!(不知道靠养猪发家的到底是我家哪代祖宗,但我好像是给您丢脸了)
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只能努力想想之后的投喂计划这样子。我决定了,要从爸妈那里薅两个厨子过来,营养师也要!爸妈的私人医生不能动,但我弟的那位倒是没问题(相信我亲爱的弟弟不会介意的),不管关山乐不乐意,大全套体检给我安排上!!
要么干脆再换套房子吧,家里在M市好像有个疗养庄园来着……哦对了还有保姆也得从爸妈那边调过来,光靠我这种糙人可不行……
还有……还有啥呢?我得好好想想……
-2027年2月3日-
今天天气很好,关山睡着了,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睫毛轻轻抖动着,好像整张脸都在发光。
我蹲在她的床前,默默看了她很久。她真好看。
我本想摸摸她柔顺的头发,但我不忍心打扰她。生病以来,她很少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一缕刘海落下来,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轻轻飘起,再缓慢落下,周而复始。发丝的阴影留在她的鼻梁上,被倾斜的光线拉得细长弯曲,一直连到她的嘴角,好像她在梦里笑着。
我和关山在一起已有三年多,可就连我这样和她最亲密的人也没有看过几次她完全放下防备时的样子。这么说似乎有点拗口,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了。
我们都是对方的初恋。和我这种遇见她之前都对谈恋爱不屑一顾的人不同,关山对亲密关系一直抱着恐惧。虽然她一开始就对我抱有好感,但她的整个成长经历使她不敢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更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伤害到另一方。以上这些都是关山的原话,是我第一次向她表白时她对我说的话。时隔三年,我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我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退缩,我说我愿意等她,等到她能够接受我,或者说接受一个恋人的那一天。
这一天并没有相隔太久,充满危险的游戏副本是一场又一场的吊桥效应,两个本就互有好感的人很容易就突破了那层界限,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吸引,也吸引对方。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我们一起闯关,一起面对危机,一起见证历史,一起离开游戏,然后我搬来她的城市,她继续读博,我在她学校附近开一间酒吧,每月回两三次S市和我那帮伙计排练乐队,或是写写歌,拍几条vlog发到网上。虽说一开始都是玩票性质,这些年下来,也有了些名气。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好久好久,完全习惯了我们两个人彼此分不开的生活。
从三年前到现在,有一个感受在我的心里越积越深,就是关山虽然接受了我进入她的生活,但是始终没有对我敞开心扉。我爱她,我知道她也爱我,但彼此相爱的人未必是知道爱人全部秘密的人,更何况是关山这样……沉重的秘密。
关山有很严重的PTSD,连我这种门外汉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学心理的,当然也明白,可她不愿意接受),平时生活中经常能遇见一些触发她不安或者恐惧的事物,她会明显流露不安,瞳孔放大、呼吸短促、身体僵硬、手心出汗。
这种情况往往不会持续太久,她很快就会调整好状态,做出一幅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人以为她真的没事。只有和她相处久了的人,比如我,才能发现她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前段时间捡到蛋挞那时候,就是她最典型的反应。我能发现,但我不理解为什么,不知道是什么诱因导致她神经紧张。
这也是12月31号那篇日记里我会对自己错过和关山聊这些事情的时机这么后悔的原因——因为那是我们认识三年多以来我第一次有机会真正认识关山的内心!
不过还好,这不是唯一一次机会。
两天前的下午,关山做完手术,很快就醒了。她刚从麻醉中苏醒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过她被夺舍了。
她睁开眼,眼皮抖动两下,看见了站在她床边的护士,然后突然浑身发抖,眼神游离,呼吸急促,像是面前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迅速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然而那时的她还没完全恢复力气,于是刚抬起的两条腿都掉到了床外,连带把她整个人一起拽下地来。
关山摔到地上,上半部分的脊背还磕到了她身边的器械,我趴在外面的玻璃上,看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穿透墙面跑过去把她抱起来。
关山很快被转移回了病床上,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仿佛一只误入人类领地的小鹿,怯懦恐惧的样子,让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门打开的第一时间我就冲了上去,抓住关山的手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关山没说话,只用力握了下我的手,轻轻摇头。
回到病房后的几个小时里,关山的情绪都不怎么高,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像一尊会眨眼的雕像。我一直坐在她旁边陪着她,时不时有护士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她都努力配合,但当他们走后,便又会低落下来。前几年有个词很流行,叫破碎感,很贴切。不仅贴关山,也贴我。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真的也快要碎了。
我不知道关山在这几个小时里都想了些什么,我也没办法很快理解她那些复杂的心思,但我知道我该陪着她,不论多久,只要她不那么难过。
早就过了晚饭时间,我本不觉得饿,可忽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简直像活吞了一只癞蛤蟆,咕呱咕呱地响了好久,空荡的病房里甚至能听见很清晰的回音,变成了□□二重奏!
我眼皮抽搐,赶忙捂住肚子想让它赶紧停下,可一挤压,反而叫得更响!
这时候,我看见关山笑了,她从病床上坐起来,把手搭在了我的肚子上,轻轻揉了两下。
她半眯起眼睛,眼神很温柔,嘴角的笑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脸上很淡的一条纹路。就我的经验来看,这是一个标志,说明关山已经从负面情绪里恢复过来了。
我听见她用很沙哑很缓慢的声音说:“去吃饭吧。”
之后她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阵,又补充了一句:“等我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从那之后,关山没有再陷入低落。从爸妈那儿喊来的厨子很快到位,她做病号饭很有一手。关山虽然嗓子还很疼,但每一餐都会努力吃多一点,脸上的血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整个人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今天早上,她还开始织毛衣了——我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项技能。
我一直记着她说的话,但我没有主动提起。这很不“温星河”,但这是我能想到最温和、最没有可能伤害到关山的方式了。
追其原因,是因为我曾见过关山崩溃的样子。
那是在游戏里,一个山村副本。如果不是我用尽所有力气拦住她,关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进那片火海,和那些怪物同归于尽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PTSD,但我真的希望永远不会有第二次。
一直以来,关山都在扮演一个极具亲和力且精神极其稳定的角色,游戏里或游戏外都是如此。可关山也是人,不是什么全自动自走安抚机器。她只是把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不愿轻易释放。虽然我很想知道关山的过去,但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而让本就活得很累的关山又一次陷入困境。
我一向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但如果是关山,我愿意等。
等到有一天,她准备好面对过去,也准备好接受让我走进她的过去。
就像最开始,我等着她接受我做她的女朋友一样。我们的人生还长,我等得起。
……
(以下是几个小时后的续写)
关山醒了,吃了点饭,靠在床头织了一会儿毛线。她的动作一开始还有点生疏,不过很快就熟练起来,手指绕得飞快。
她织的不是毛衣,而是给猫的背心。为了确定尺寸,她还打开家里的监控,照着正在睡觉的蛋挞织。(这小东西一点睡相都没有,睡得像只肚皮朝上的王八)
我提醒她要把尺寸织大一点,小东西现在每次能吃一盆猫粮,一天一个样,说不准等她出院了,背心就穿不上了。关山想了一下,果断把套头背心改成了系带肚兜:“这样就能穿久一点了。”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然后发现她手里那块喜庆的红色片状物还真的更适合做一块肚兜(而且是那种年画里的胖娃娃穿的款式)。
她很快织完了,对着我撑开展示,问我看着怎么样。
她的手背上还留着这两天输液的针孔,微微青白的肤色被红色衬得好像发光的青玉,本来就修长的手指搭在两边,不仅捏住了肚兜的系带,也框住了她的整张脸以及那上面的浅笑(还有我的唾液分泌腺)。
天杀的这个女人怎么拿着这种土到爆炸的东西都那么好看!
我一下乱了神,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往上鼓动,同时我意识到自己脸颊的颜色正在向那个肚兜的颜色飞速靠拢。我赶紧低下头,随后发觉不对,于是又抬起,小鸡啄米式地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显然,我欲盖弥彰的遮掩没有瞒过关山,她拉长了眼角,把肚兜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