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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此梦归于天诏(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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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兰弦一语点破关键:“通敌叛国。”

又是通敌叛国,这词未免出现的太过频繁了。

灵颜见他如此敏锐,颇为欣慰:“还是应持微亲自呈递的奏折,你说这应大将军呐,郎心似铁,怎怪妻子寒心。”

他说话时一声三叹,令江兰弦心底泛起些许不适,有些厌烦,周身气息不自觉又冷了几分,愈发显得疏离:“你想说这事是假的。”

灵颜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悠悠开口:“是吗?我可从未说过这话。这些帝王着实麻烦,若不留下些许把柄,他们便整日疑神疑鬼,实在恼人。”

瞧他这般模样,江兰弦哪还不明白。灵颜为获取皇帝信任——也可能不是信任,只是让皇帝认为他们是一伙的,故而蓄意构陷姬氏。

姬氏作为老牌世家,虽说已逐渐式微,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平江王更是重兵在手,二者联合,势力不容小觑。皇帝虽未明言,可灵颜又怎会不知这位深谙帝王之术的天下之主的真实想法,以他之能,办此等事犹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甚至能做到毫无痕迹,神鬼难察。

但是灵颜没有,他故意让帝王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叫帝王自以为捏住了他的把柄,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事发,亦牵扯不到陛下分毫。

而灵颜,则因此事便能成为皇帝能够用的人。

姬氏问斩之时,鲜血流了满地,百十条性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看似纯真无邪,实则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于修真者而言,几十年光阴不过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灵颜有充裕的时日去细细筹谋、完善自己的某个计划。

就目前情况来看,江兰弦不认为他是为了凡间的权势,因为他绝不是一个甘愿屈居人下的人,他一定有更深的缘由。

江兰弦想到了一种可能,可那实在太过荒诞离奇,他暂且按下不表。

“可是应琬最后还是嫁给了苏元霁,你说她的感情不够坚定,这又作何解释?”

“没有哦,平江王妃缠绵病榻,应小姐在旁侍奉,却与母亲发生争执,致使王妃病情加重,未几便溘然长逝。平江王盛怒之下,将她逐出应家,还从族谱中除名,真是用心良苦啊!”

若不明就里之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严惩,然而事实却是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曾拥有过一段韶华胜极的时光,即便要用余生作为代价去偿还,也从未后悔过。

可当真无悔吗?

姬月宜心如明镜,姬氏一族是无辜的,所有的事都是诬陷,这分明就是一场摆在明面上的针对平江王府的阴谋。应持微已竭尽全力最大限度的保全了姬氏,并免她流放。可为了避嫌,她还是不得不退避三舍,以至于同自己的儿女生疏至此。

皇帝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这种感觉让姬月宜生不如死。

真恨啊。

恨皇帝的猜忌多疑、冷酷无情,更恨自己,苟活于世只能维持这可笑的体面。午夜梦回,她也曾设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嫁给应持微,这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惜,终究是可惜……

灵颜大有感慨:“先帝这个人,唉!完全掌控一个人的生死,这种感觉着实令人上瘾,也难怪他如此!”

江兰弦面沉如水,心中暗自腹诽:也就你们这些心思扭曲之人,才会钟情于此等掌控生死的快感。

他神色冷漠,淡然问道:“所以,你引我来看这一出,究竟所为何事?”

“兰弦,”那嗓音温柔似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听者极易被其吸引,进而不知不觉沉沦其中,直至彻底被掌控。

江兰弦静静地注视着他,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凡人目光短浅,终其一生见到的不过浮于表面之物,应家的结局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应暄所做的不过是困兽之斗,毫无意义。”他缓缓凑近,那双素来迷魅柔婉的眼眸中,此刻涌动着炽热浓烈的情绪,仿佛要将江兰弦吞噬殆尽,

“我知道你亦是看中了他身上的,光。”

江兰弦抬眼看他,眉眼间尽是冷淡之意,一双凤眸幽静覆霜,光影于其中明灭闪烁,起伏不定。

这一眼似寒星坠地,冷的惊心动魄,令见多识广的灵颜心中也不禁猛颤,心中突兀一跳。江兰弦一看就是极难掌控之人,但他不仅没有心生退意,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热忱。

灵颜原本对此地的一切的一切都深感厌倦,不论是愚昧的世人,还是这落后的世界,皆无法勾起他的丝毫兴趣。然而此刻,他却对面前之人燃起了熊熊欲念,渴望得到他的更多,甚至是,全部。

江兰弦,他志在必得!

便将其当作这愚昧世界助他登上那至高之位的献礼吧。

“你,也是从主世界所来,可我若告诉你,你所见所知不过也是冰山一角呢?”

他的表情、语气极具蛊惑性,眼神温柔得仿若能沁出水来。江兰弦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尽管灵颜掩饰得极好,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江兰弦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相信这人所说的一切。纵然可能有真话,怕也是被层层虚假信息包裹,想要从灵颜这老谋深算的人口中探寻真相,可谓难如登天。

但方才那股情绪却做不得假,所以,他的目的便隐隐有了些许头绪。

光,想必指的是应暄身上的气运。

所见亦是片面。

应暄,气运,主世界,这三者之间必定存在某种联系,究竟是什么?

江兰弦有意与他周旋:“我不懂你的意思,不过你口中的主世界,指的是修真界吧。我并不认为世界有主次之分,你跨越界门,涉足此间,是违背天道,既看不起此方世界,又何必做出这种选择。”

灵颜神色平和,轻声反问他:“那你呢?。”

“我亦有罪,”江兰弦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会等一个适当的时候去赎罪,你也会吗?”

灵颜只是用那种意味不明却又柔婉的眼神看着他。

江兰弦知道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便肯定地说:“你为何寻我,是因为你觉得我们都来自修真界,但我身上一定有别的你感兴趣的东西,你才欲引我与你同行。”

灵颜弯唇,眼中笑意盈盈:“修真界亦是蠢货云集,和这个没什么关系。我数次前来寻你,只因知晓你我本是同类之人。不论兰弦此刻是否将今日所言听进心里,但终有一日,我们定会,殊途同归。”

他的嗓音放的极轻,将江兰弦的话又轻轻抛还回去:“与我同行吧,兰弦。”

江兰弦垂眼,他不喜欢灵颜叫他的名字,非常的怪异。

两人看似相安无事,平和融洽,实则暗中交锋不断,互不相让。江兰弦未曾吐露半句谎言,却也没有承认灵颜所说的任何事。

而灵颜虽说交代了不少事情,实则尽是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言语,故弄玄虚,让人捉摸不透。江兰弦甚至觉得,这些话或许都不及那瞬间闪过的狂热眼神来得真切。

国师对应暄怀有不为人知的心思,恶意的可能性远大于善意。他必须尽可能多地从国师这里套取信息,才能在日后的对抗中不致完全落于下风。

毕竟他自身记忆就像破碎的拼图,极不稳定,即便知晓自身潜藏力量,可若无法施展,一切皆是空谈。

够了。

江兰弦心中暗自思量,给了他答复:“我想想吧。”

灵颜并无不满,欣然点头,随即示意他看向窗边。

江兰弦看见了应琬,她亭亭玉立,身姿绰约,如疏梅立于窗边,一树梅花也压不住她的好颜色。这位颇具争议的先皇后,性情温婉却又善妒,加之婚前种种,在朝臣之中并不受待见,然而无人能否认她的容貌与才情。她少女时期便已名冠上京,可被应家除名,一朝跌落泥潭,无数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却依旧傲立枝头。即便三年后成为皇子妃,却因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反而更被排挤。

但她从不会因外界的言论而动摇,是非对错,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所以她的人生并未就此止步,从皇子妃到皇后,她登上了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高位,内心却并未因此而感到喜悦,因为她的丈夫从此不再只属于她一人。

后宫佳丽三千,纵然皇帝立下誓言,绝不沾染其他女子,而如今看来,他确实信守诺言,无论朝堂之上还是市井民间如何议论纷纷,他真的做到了只爱她一人。

可应琬还是日渐消瘦了,最终因宫廷中波谲云诡的阴谋诡计,与自己的儿子一同命丧黄泉。

这个结局,她可曾想过?

这样一位骄傲的女子,真的会因为这些事而选择如此惨烈的收场吗?

江兰弦道:“天下人都知道,是宁妃杀了太子,才引发了之后的惨剧。”

灵颜的表情有些神秘:“是苏元霁,杀了宁妃。”

苏元霁杀了宁妃,可宁妃分明是认罪后自缢而亡。

“哥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动,江兰弦一恍神,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他的手动了动,随后回过神来。

“嗯。”

应暄回到原位:“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吧。”

还不等江兰弦回应,他接着说:“那我再说一遍。”

他没有问江兰弦为何走神,目光含笑,专注地看着他:“先前问你要不要走,你还坚决拒绝我,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莫不是因为,想我了吧。”

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而温柔,听得江兰弦一头雾水,抬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这人抽什么风。

应暄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故意为之,谁让江兰弦总是在和他说话时出神,非常打击人的自信。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江兰弦道,“自然无需停留。”

应暄挑眉:“你见到国师了?”

“嗯。”

此时距江兰弦被国师带入梦中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江兰弦想了很多事,最终还是决定——找应暄。

毕竟是应暄亲自说的,有什么事就找他。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另一个“江兰弦”出现在他面前,并成功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将真正的江兰弦安然无恙地送至应暄身旁。

他藏身的地方是一处僻静的宅院,不大不小,隐匿在一排排房屋之中,毫不起眼。无人知晓这里便是云泽卫暗中交换信息的地点。

应暄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说,你得到你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了吗?”

江兰弦颔首:“够了。”

应暄微微眯起眼睛,也不说话,只笑吟吟看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无赖模样。

“……”江兰弦道,“他,很强,我暂且看不透,不过,我认为灵颜不会干扰你们的事。”

应暄若有所思,关注点却不在此,奇奇怪怪道:“灵颜,你们才见了不过两面吧,他连名字都告诉你了。”

江兰弦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应暄见好就收:“你说国师不会干扰我们,也就是说他并非是陛下一边的?”

江兰弦只给了他几个字:“似邪非正,所谋深远。”

你要小心。

最后四个字在他口中辗转,最终还是未曾吐露,倘若灵颜真要对付应暄,以他的实力,应暄一个普通人又怎能与之抗衡,何必给他徒增烦恼。

一个普通人,却身负大气运。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应暄就像一座隐匿着无尽宝藏的宝山,引得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垂涎三尺。

我能做些什么?还是说——

不沾因果,不染凡尘。

江兰弦开始不确定了。

“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江兰弦问道。

应暄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其他的并不强求,闻言道:“上京确实是一个圈套,苏景潇借神灵台盛会之机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自投罗网。我原本以为国师与他狼狈为奸,达成共识,如今看来,他不过是借国师之名,国师并未插手。”

江兰弦确切道:“国师看不上苏景潇。”

应暄对他的话饶有兴趣:“此话怎讲?”

江兰弦冷静分析:“你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下属还能瞒天过海,带着一个人在城中穿梭,他所谓的'天罗地网'也没有那么厉害。他到上京数月,却连最基本的布防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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