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爱?
蔺行淮思考了良久。
这个字的分量太重,对于他来说又显得太轻。
才叫蔺行淮一时间捉摸不准。
「周屹川」没有要求他立刻给出答复,他说:“你可以慢慢想。”
之后,他就走了。
而至于「周屹川」去了哪儿,蔺行淮并不得知。
他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对任何事物都不会起多少情绪。
这一点蔺行淮深有体会。
他大多时候都不会把周屹川给他的爱,单纯地划分为「爱」而是将其算在他无法遏制的控制欲上。
爱,先是附在‘控制欲’这一具瘦骨嶙峋的骨架上,才生长出的腐烂皮肤。
只是,周屹川最近对他说过太多关于爱的字眼了。
这让蔺行淮稍微感到了些许不安。
起初,他还没把这些当回事,但次数变得多了起来,他就不得不去注意。
在过去的存档中,周屹川没有一次真正对他动过心。
他更多时候是在气愤,问责。
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背叛他。
唯独没有伤心,难过。
蔺行淮听得多了,甚至都免疫了。
他心念一转,难道说,这个存档线的周屹川,他表现出来的不对劲是来自于他对爱的执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毕竟他的人设是一个彻头彻尾,把他人真心视为垃圾的无耻之徒。
蔺行淮缓了好半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石板凉得惊心。
比起周屹川那一栋经过他选购,装修的别墅。
这儿简直衬得寒酸。
像一幢荒废,无人居住的烂尾楼。
蔺行淮的脚踝似乎是崴到了,走起路来微微有些疼。
他走到一张长椅前,坐了下来。
蔺行淮用手去触摸他脚踝突起的那块骨骼,摸上去已经有点肿胀了。
“嘶…”他小声地抽了口气。
蔺行淮扫了一遍周围的摆设和放在明处的物品。
没有药膏,也没有能消肿的工具。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用手指去按压那里,半晌,他得出来一个结论。
——是扭伤。
幸好,扭伤的话还算好处理,假如说是骨折就难办了。
先不说「周屹川」会不会同意带他去医院,他就算挂门诊号都成问题,他们手上身无分文。
「周屹川」也没有身份证和医疗卡这些东西,要是去了医院,那和他去警局自首有什么区别?
噢对,多了个需要报警的流程。
蔺行淮自认他不是一个矫情,一点苦一点疼都受不了的人。
他很快冷静下来,并试图转移注意力,以这种方式来分散疼痛。
十多钟后,「周屹川」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的手上拎着一个箱子。
「周屹川」的目光往蔺行淮待过的那块地板上看去。
空荡荡的,人不在那儿。
然后,他又朝沙发一角看去,蔺行淮果真在上面。
他坐在沙发边,右腿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势搭在地上。
而另外一只则是踩在了沙发上。
「周屹川」对他冷冷地说:“腿伸过来。”
他走到了蔺行淮的身边,蹲下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等…”蔺行淮刚要阻止,「周屹川」就碰上了他肿胀起的那块地方。
他的动作并不算轻柔,抓上去时不出所料地引起了一阵刺痛。
蔺行淮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因为他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对劲,甚至说是冰冷了起来。
蔺行淮打了个寒噤。
「周屹川」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他轻微地顿了一下。
随即,他嗤了声,说,“乖一点。”
“你要是乖一点,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伤害你呢?”
“你说对吗,宝宝?”
蔺行淮没吭声。
或者说,他不敢吭声。
他怕他哪一点又惹怒了他,那种后果不是现在的他能承担的起的。
片刻,「周屹川」松开了握住他脚踝的手,转头去找药膏。
他拎着的那个箱子中装有一些日常,简单的药。
「周屹川」把一切都准备周全了。
那只干瘦,骨节分明的手再次伸向了他,「周屹川」将药膏的盖子扭开,挖出里面冰凉的固体膏药。
接着,他涂在了蔺行淮的脚踝上。
「周屹川」替他处理着伤势,手上的动作逐而加快。
蔺行淮疼得汗都渗出来了。
他之前被「周屹川」扔在地上应该有蹭到过石头。
脚踝上被划出了一道豁口。
它在渗血,渗出了鲜红,带着铁锈味,咸腥的血液。
「周屹川」闷着头,不过十几秒就把他的伤口处理完毕。
“别去碰,伤口结痂了不能撕。”
抹完,他叮嘱了一句。
蔺行淮不敢不听。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再之后,「周屹川」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他上了二楼。
蔺行淮极轻地叹了口气,他试着去转动脚踝,肿胀的地方还是疼的。
几分钟后,蔺行淮不再去折腾他的腿,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类似于医疗箱的小型箱子上。
它离他有些远了,蔺行淮够不着。
在明白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到这个箱子后,他也就放弃了去探究那里面装着的都有什么的想法。
蔺行淮躺在了沙发上。
他想,难道说他以后都要在这里度过了么。
周屹川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还有,蔺行淮最关心的一点。
「周屹川」会对他做什么?
他说得‘苦头’又是什么。
潜意识告诉他,这事不会是能用一个吻就轻易化解的了的。
蔺行淮突然后悔了提出上班,不然他也许不会去触发那条支线。
这样「周屹川」就没机会接触到他了,至少没机会当着周屹川的面。
但后悔是没用的,蔺行淮同样清楚这一点。
他颓丧了几十秒,又坐了起来。
谁知,「周屹川」在这时候从二楼下来了。
“从今天起,你就睡在客厅。”
他冷着脸,忽然说。
「周屹川」的手上抱着一叠棉被。
他向蔺行淮走了过来,将棉被放在了沙发上。
「周屹川」没几分表情地盯着他。
仿佛,这是对他的一种酷刑。
蔺行淮:“?”
他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蔺行淮看了一下四周,这里的房间不多,客厅只有一间是被打通的。
而那一间,毫无疑问,是用来烹汤煮饭的厨房。
唯一能供人居住的也只剩二楼了。
“好。”蔺行淮抿了下唇,说。
「周屹川」轻轻挑起眉毛,淡淡地应了声后就再次走了。
待他走后,蔺行淮看着他手边的这叠棉被,棉料充实,看上去还是新的。
客厅的温度虽说略低了些,可有这床棉被在,今晚肯定是不用挨冻的。
所以,他这次下来就是为了给他送床被子?
蔺行淮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
须臾,他将杯子摊开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呼…
暖和多了。
蔺行淮把头埋在了棉被中,以至于他没发现,「周屹川」正在盯着他。
他站在灰暗的楼道中,脸色差得可怕,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须臾,他静悄悄地上了楼。
二楼响起一道关门声。
或许是被刻意放轻了的原因,蔺行淮没能听到那声动静。
啪——
灯灭了。
蔺行淮被吓得一怔。
他猛地睁开了眼,抬头去看客厅中早就黑透了的吊灯。
……是远程遥控,还是断电了?
如果是后者,那「周屹川」早就该下楼查看了。
毕竟电表在一楼的楼梯间。
蔺行淮思考了两三秒,想,应该是「周屹川」关上了灯。
想到这,他反倒不再胡思乱想。
蔺行淮摸索着躺了下来,他强迫自己去睡觉。
必须要把精力养好。
否则他后面拿什么来应对「周屹川」?
他阖上了目。
夜里,风从四面八方刮来。
一直打在那一层薄薄的窗户上,好像随时都会被吹倒,轰然倒塌。
这阵风所制造的动静吵得他原本就惴惴不安的他更是心烦意乱。
蔺行淮只能去打开强制睡眠。
但强制睡眠会对玩家的脑域造成轻微损伤,这是不可逆的。
不过,还有什么是顶着两个黑眼圈面对一个杀人犯更吓人的了呢?
第二天,蔺行淮尚在半寐半醒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东西…不对,是有人进来了。
会是谁?
他的意识迷迷瞪瞪的,刚睁开眼就看见了泛黄的天花板。
耳边,是锅碗瓢盆的声响。
蔺行淮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他瞬间想起了他眼下的处境。
不是有人进来了。
而是「周屹川」在厨房中。
他扭头看向了厨房。
入目,蔺行淮看见的是「周屹川」挺拔的脊背。
早上的温度比夜晚还要低,而且是又冷又湿闷的那种。
蔺行淮冷得哆嗦了下。
他掀开被子,左腿踩在地上时还是刺痛了下。
蔺行淮适应了两分钟。
他走下地,走到了厨房旁边。
蔺行淮把大衣的纽扣一颗一颗地系上,问:“周屹川?”
他站在门框边,嗅到一股煎炸鸡蛋的味道。
「周屹川」在煮面条。
他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当做没听到一般。
“你…”
他的嗓音有点儿哑。
可能是昨晚上气候太低,着凉了。
蔺行淮没管这点小事,他走到了「周屹川」的身后。
“你感冒了。”
「周屹川」侧过头,说。
他皱起眉毛,用手背去探蔺行淮的额头。
没发烧。
蔺行淮被他碰得心一惊。
这让他的心跳忍不住加剧,重重地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