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让仿生人做完实验后，蔺行淮又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本意是想压压惊。

可是他一旦有例如拿起水杯，俯身等这些肢体动作，坐在他旁边的仿生人就会转过头来盯着他，直到数十秒后它才会扭过头去。

蔺行淮：“……”

这让他的压力倍增，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处于被监视的处境。

毕竟和周屹川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时时刻刻用监听器，微型摄像头来偷窥他的一举一动，以及身边来往的朋友。

但他身边的这个仿生人明显和周屹川不一样，它不怎么会伪装，不会伪装它的意图，也不会伪装它时时刻刻想要攻击他的举动。

蔺行淮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少做些会被仿生人观察到的动作。

十多分钟下来，他除了眨眼，几乎没做过别的动作，而仿生人也确实不再那么高频率地去观察他了。

即便如此，蔺行淮也没怎么敢放松警惕，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着的状态当中。

可时间到了很晚很晚的时候，周屹川还是有没回来。

那扇屋门紧紧关着，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钟头，却始终没有被人叩响过，这让蔺行淮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回事？

周屹川呢，他今晚不回来吗。可就算是他不回来，以他的习惯也会和蔺行淮讲一声。

绝对不会什么也不说，就任他一个人在家里等。

……好吧。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仿生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不能算是一个人。

蔺行淮握住了手机，在思考要不要给周屹川发条消息询问一下。

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内，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了。

蔺行淮下意识地把手机放到身后。

放完，他又觉得这种行为有些不打自招了。

进来的人是仿生人。

它长着一张和周屹川极度相似的脸，近乎是一比一高仿。

可这张跟他的爱人高度相似的脸并不能安抚下他焦躁的情绪，甚至，蔺行淮的焦躁，惊恐和不安就来自于它。

在它悄无声息地进了这扇门以后，蔺行淮的不安到达了一个高峰值，这或许和仿生人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有一定的关系。

蔺行淮做了几次心理建设，然后问：“你进来做什么？”

“找你。”

仿生人说。

它走到蔺行淮的面前，用那双漆黑的眼珠子看着他。

“我说过，”它面无表情地说：“在他不在的时候，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蔺行淮听见它说的话，反射性地抿住了唇。

很快，他又松开。

仿生人抓住了他的手，硅胶质感的皮肤握住蔺行淮的手时，那阵仿生人抓得生疼的痛觉又卷土重来了。

蔺行淮飞快地说，“我不会走的。”

尽量简短地把话说明白，以免它再次发疯，用那种怪异的力度掐断他的手骨。

仿生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蔺行淮的不适，于是它慢慢放轻了力道。

手指几近是搭在蔺行淮的手上。

仿生人在他的身边站着，也不坐下，蔺行淮抬着头不一会儿脖子就酸了，他刚埋下头想缓解一下那一处的酸痛，脸颊就被仿生人捉住了。

它捧着蔺行淮的脸，像摆弄一个玩具那样把他的脸捧了起来。

逼迫他直视自己。

也正是那一眼，让蔺行淮的后背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疙瘩。

蔺行淮看见它的胸脯鼓动了一下。

那是起伏的动作。

它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捧住蔺行淮的脸后，就不再放手。

蔺行淮记得，之前博欲迟说过这个仿生人和市面上的非常不一致。它具有类似人类的呼吸系统，体内也有模拟脉搏，心跳的芯片。

——除了温度。

它不具有人的体温，只是一个冰冷的造物。

人的造物。

“你…”蔺行淮张了张嘴，然后，他感受到，它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口腔。

蔺行淮：“？”

“……”

他想从它的手中挣脱出来，至少要阻止一下它的动作。

可在蔺行淮挣扎的后一秒，仿生人的手覆住了他的下巴。

那一瞬间，蔺行淮就读懂了它的意思，假如他不听话，敢反抗，那么它就会卸掉它的下颌。

…这对吗。

虽然博欲迟先前说过，仿生人的性格和周屹川在某种程度上会有些相似。

但这……他在心里想了想，这个仿生人简直就是2.0周屹川的翻版。

不尊重他人的想法，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强硬，蛮横。

它的手指搅/弄着蔺行淮的舌头，指腹一点点划过他的牙齿，中途，它甚至敲了敲。

就像想把他的牙齿敲下来似的。

蔺行淮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他就差点流下冷汗下来。

半晌，它才肯放开蔺行淮，

“蔺行淮，”它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仿生人语言系统停顿了会儿，然后说：“你是一个，很细腻的人。”

蔺行淮被它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一愣，他合上酸疼的下巴。

还没来得及抬头，它就松开了他的手，拾步往门外走。

接着，它离开了。

而在它离开后的不久，客厅的门也被打开了。

蔺行淮的心脏一跳。

他想，是离开了很久的周屹川回来了。

难怪仿生人会离开，他走到床头柜找出湿巾纸，用湿纸巾擦了几下被口水打湿的下巴。

做完这些，他才打开房门。

同时，已经下班了的周屹川也走到了卧室的门外。

“小淮。”周屹川轻轻地叫着他。

确认是周屹川后，蔺行淮也放下了心，说来讽刺，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因为周屹川在身边而感到心安。想来，这一切都是由于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个比周屹川更为恐怖的东西。

鉴于今天仿生人做的那些事，蔺行淮觉得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已经不能把仿生人继续留在这里了，他没有把握能让周屹川完全相信他说的话，可他还是得试一试。

至少当面说，他想表达的意思不会被那个仿生人曲解和拦截。

即便这件荒诞且古怪的事超出了周屹川的认知范围。

“周屹川，我有事想对你说。”

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后，蔺行淮存好了档。

周屹川放下手上提着的公文包，他温和地看着他，问：“什么事？”

“关于那个机器人的事情，这件事非常古怪，那个机器人已经拥有了它的自主意识！”

在蔺行淮想要进一步和他解释关于仿生人一系列的异常时，周屹川向他走过来的的步伐竟然离奇地停下了，过了半晌，蔺行淮才察觉到那并不是停下，而是他忽然不会动了。

…嗯？

蔺行淮看着他顿在原地，僵硬无比的动作，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的身边骤然弹出无数张显现着猩红字体的面板。

「警告！警告！系统检查到玩家蔺行淮已做出破坏游戏平衡的举动！」

「警告！警告！系统检查到玩家蔺行淮已做出破坏游戏平衡的举动！」

「警告！警告！系统检查到玩家蔺行淮已做出破坏游戏平衡的举动！」

猩红色的，巨大的字体悬空在了蔺行淮的眼前，那些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把他的耳朵震得生疼，让他不得不捂住耳朵，甚至说是闭上眼睛。

直到蔺行淮从那阵心悸当中抽离出来，这场难捱的酷刑才算真正结束。

几秒钟以后，这一段的剧情清空回档了。

周屹川凭空往后面拨了几步，然后又重新走过来。

“什么事？”他的人表情是一贯耐心的，等待着他的爱人向他诉说苦恼，或者是一件在他看来完全不重要，却能令他感到开心的事情。

可蔺行淮吞咽了一下口腔中的唾沫，他不能说。

系统不允许他向周屹川告知仿生人拥有自主意识这件事。

不然就会在此触发警报，最终的结局就是回拨剧情，重新走完这段。

蔺行淮不是傻子，经过那一次系统对他的警告，他当然知道他完全不能向周屹川提及仿生人的不对劲，所以现在的他只能找别的借口，把周屹川给糊弄过去，毕竟他太聪明了。

他自己就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蔺行淮对着他笑了笑，像以前那样说了一件腹背之毛的事。

他们就像是一对在向对方分享琐碎事情的夫妻，即便蔺行淮说的都是一些可有可无，鸡毛蒜皮的小事，周屹川也听得非常认真。

把周屹川给糊弄过去后，蔺行淮又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当中。

——他不能利用周屹川去对付那个仿生人，那他该怎么做？

要知道，那个仿生人全身上下都是铁皮做的，即便它拥有和人类相似的皮肤质感，可它到底不是真正的人类。它的手臂无法轻易被他折断，但是能够轻轻松松把他的骨头捏碎。

而且这种东西就连报警都没有用，它不会给他机会逃到警察局，或者向警局求助的。

家里的座机，一切的智能设备都会被它入侵。

没准它已经入侵成功了。

蔺行淮的大脑隐隐抽痛着，像有东西在刺激他的头皮。用某种尖利的物品刺进了他的头皮深处，不断地拉扯那里的神经。

不过，蔺行淮走投无路下，想到了一个人。

也许他可以去找博欲迟。

他可能有办法解决他眼下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