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任何事只要跟Apex关联网络声浪一定不会低，宁瓷粉丝战斗力不强，一向佛系惯了，这突然一下子被卷入风暴中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广场超话一个都没守住。

陶颖为让她少受影响特地叮嘱晴晴暂时没收宁瓷手机，在这一点上，宁瓷倒是乖，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添堵。

童星出道，这么多年，宁瓷很明白网络的发酵速度。

关于这次直播事故，两方经纪团队还未想好一个解释的完全之策，只双方工作室联合出了一份共同声明，表明只是普通好友身份，剩下的，便由着网络自己去发挥。

与此同时，宣传广告的拍摄一直都在紧张的进行中。

按照剧本要求，宁瓷与周司柠自初见之时那一眼万年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情愫便被无限放大。

当下片段，是在一群好友的聚餐上，宁瓷偷看周司柠反倒被他现场抓包的情景。拍摄之前，导演过来讲戏，他需要在某一刻之下抓取两人之间暧昧的临界顶峰点。

几个机位同时对准，红点开始闪烁。宁瓷悄悄偏头，小心翼翼的去偷看他的侧脸。

这还是宁瓷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去盯着他看。

抛却戏剧的成分，周司柠的确如同少年时期班级里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冷校草，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赚了。

一边是窥探，一边又要克制。

宁瓷刚准备找找这一刻合适的眼神状态，却不料，周司柠忽然回头，与她撞了个满怀。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宁瓷瞬间出戏。

几乎同时，导演大嗓门响起：“周司柠你这么急不可耐的回头干什么？让宁瓷多看你几秒不行吗？咋的，这就欠费了？”

围观一圈的工作人员笑出了声。

周司柠毕竟不是专业的，比不上宁瓷入戏快，也不太好把握节奏。

周司柠轻叹一声，道：“抱歉，再来一条。”

这一part，拍了四五条才让导演勉强点头过。

宁瓷和周司柠被喊去监视器前观看，周司柠回头去宁瓷对视的那一瞬，宁瓷眼神闪躲，下意识的先是捏了下自己手指，平复数次跳动的心脏，当再次小心翼翼去偷瞄的时候发现周司柠还在看她，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撤回去过。

那微妙的某一刻，在无声之中心意相通。

导演指着某个分屏，说：“司柠，这里你还是回头的太早了些。欸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急什么，怕到手的桃花飞了啊？”

宁瓷被导演这一句幽默的打趣逗笑。

周司柠就站在她侧身后，身子往前倾着，这么垂眼看过来，不着痕迹的盯着她半边耳垂以及后脖颈的几缕碎发。

她耳垂有打耳钉的痕迹，还不止一个。

顺着耳骨往上，几近绕了半个圈。

宁瓷曾也叛逆过，只不过职业使然，就连叛逆，也都是偷偷来的。

导演研究了会，又说：“不过你最后这个回过去的眼神不错，天生多情倒是个演戏的好苗子，怎么样司柠，我手里有个剧本一定能你爆火，有没有兴趣当一次我的男主角？”

见周司柠没反应，导演再道：“你不用顾虑你经纪公司，星河传媒还欠我一点人情在，我要的人于思杰他敢不答应？”

不远处于思杰疯狂冲周司柠挤眼。

生怕周司柠给导演留希望的火种。

Apex全球巡演正在进行，一天恨不得拆成48小时过，于思杰都不知推了多少代言，他心都在滴血，哪还有多余时间去拍戏。

拍戏又不像拍广告，一进组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打底，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能答应。

周司柠笑了一下：“我在当演员这方面的天分着实不够，还是不惹导演生气了。”

导演探出身子，抬头瞅着周司柠，半晌道：“罢了，对你，我承诺不了什么，Apex一出道就是顶峰，再爆我也不指望超过现在。”

这是实话。

想要在如今Apex的人气上再上一层，没人能夸这个海口。

广告拍摄临近尾声，只剩一些宣传硬照。

这倒是Apex的擅长领域。

进度拉的快，人也轻松。

临近收工，于思杰行色匆匆冲进拍摄大棚，与导演低头耳语了几句，周司柠便被叫走了。

于思杰做为Apex经纪人，一直都是一个气氛调和组，他很少像现在这样，严肃的让人不习惯。

宁瓷虽心生疑虑，但毕竟不好过问。

她一个人坐在显示器前，翻今天的拍摄回放。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在片场只要不是正在拍摄，她大部分时间都会一帧一帧的研究复盘。

导演说周司柠天生多情眼，没错，这双眼睛的确有看一只野鸡都显深情的魔力。

有那么几个镜头甚至参杂着一种“你可以随便伤害我”的病态感觉。

他很适合演个爱而不得的虐剧男主。

越虐越爱的那种。

宁瓷都觉得自己变态。

只是这天直到大家都用餐结束，临近夜幕。

这个虐剧男主都还没有回来。

-

第二日的硬刊拍摄，周司柠依旧缺席。

他的镜头部分只能补拍。

宁瓷起初还以为，周司柠或许是有别的个人行程，直到她偶尔听到祝煜问韩文旭：“司柠那边还没解决？还在闹吗？”

闹？

谁闹？

韩文旭回祝煜：“没，听说那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次不拿到钱誓不罢休。”

祝煜略一蹙眉，两人再没吭声。

宁瓷立在原地，不自觉的出声问：“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闻言，祝煜跟韩文旭纷纷回头。

可能是没察觉到宁瓷的存在，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奶奶。”沉默两秒，祝煜开口道：“隔三岔五就闹一回，习惯了。”

谁习惯？

周司柠吗？

见宁瓷没吭声，韩文旭再道：“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要钱，美名其曰，赡养费，不给就闹，总是不分场合的闹，也是够让人头疼的。”

“周司柠……”宁瓷有点卡壳，“不愿给赡养费？”

“怎么可能。”

回答她的是刚推门进来的江舟，手里拎着一份打包盒饭。

其他人都吃过晚餐了，宁瓷推测，应该是给周司柠带的。

江舟自出道以来狂拽样深入人心，因长相过于凌冽出道初期更是背着耍大牌、目中无人、欺负队友这样无中生有的大锅，但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江舟做为组合队长，是完全可以打101分的。

江舟说：“他出道赚的第一笔全部给他奶奶了，半年不到就挥霍一空，要说还养育之恩，已经仁至义尽了。”

很久以前，宁瓷只从周司柠口中听过一句，他说他与家里人联系不多。

后来宁瓷还专门搜过那些年八卦媒体的报道，只知道周司柠从小家境不好，由爷爷奶奶养大。

她以为，他只是缺少了父母的关爱。

谁曾想……

宁瓷问：“他奶奶，做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还能做什么？”祝煜难得语气不好，“给她那个赌徒儿子还赌债呗。”

关于周司柠的事，点到为止，话题并不深。

毕竟是他人之事，江舟也好，祝煜韩文旭也罢，都没这个资格大做文章，替他人定罪。

-

北京的暮色，宁瓷看过无数次。

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她觉得寂寥的让人心慌。

无眠，且执拗的不想让自己入睡。

酒店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宁瓷就盘腿坐在毯子上，思绪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漂。

可无论漂到哪个方向，始终逃不开周司柠三个字。

宁瓷恍然之间惊觉，周司柠于她而言，到底与旁人不同。

从他人口中听闻他的遭遇，不是一如既往的惋惜或者说对他的同情。

而是……

心疼。

正这样想，搁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叮”的一声。

对话框最上面有一条来自周司柠的消息——

【N】：江舟跟我说了，怕你担心，想跟你说一声。

【N】：没事。

这个时候，他竟还能想到她。

宁瓷盯着“没事”那两个字，不知为何，某一瞬间，眼底泛起雾气。

怎么会没事。

心口仿佛栖息着汹涌的风，再也按捺不住。

宁瓷问：“你回来了？”

他回：“嗯。”

宁瓷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出了房门。

一时之间烟雾缭绕而起，烟雾之后却有一双勇敢且决然的眼睛。

半刻之后，周司柠的房门被敲响。

“咔嚓”一声，房门被拉开，宁瓷站在门外，抬头看他。

“周司柠。”

一开口，却忽然情怯。

这种感觉陌生，宁瓷此刻并未完全懂。

“怎么了？”周司柠错愕，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差点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宁瓷清醒半分，此刻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些，“就是想问，你……还好吗？”

其实，她根本就无法共情周司柠。

她从小家庭和睦，父母待她，如手心宝贝，那种被父母两方互相推脱，互相遗弃的感觉，她想象不到，也做不到设身处地。

突如其来的一句关心，让周司柠费力堆砌起来的坚硬外壳瞬间崩塌，碎了一地。

“宁瓷。”他轻声喊她的名字。

“嗯？”

“今天，有点累。”

他看着她，此刻赤手空拳，没有包装，对她全然袒露——

“也……心情很糟。”

宁瓷顿了一瞬：“那我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转身之际，手腕却被人握住。

没等宁瓷反应，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往前一拉——

同时，一个重量靠了过来。

周司柠脑袋垂下来，下巴抵在她肩头。

由于他个子太高，这个姿势，更显得他委屈极了。

宁瓷一震，第一反应伸手推他。

他却不肯。

一改往常，反而抱的更紧。

“周司柠。”宁瓷喊他的名字。

好一会，周司柠才直起身，那双眼笑意涩然。

“抱歉宁瓷，只是今天，很想抱抱你。”

青春的一抹心动历经将近十年，延续至今日，所有的热烈在无数次的自我质疑声中早已凝聚成火。

今夜他非常想见她一面。

克制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再次见到她。

理性第一次离家出走，既担心冒犯到她，又做不到放过彼此。

宁瓷抬眼瞧他。

这样直白的话，好像不是从周司柠口中说出。

大抵是他那双天生会爱人的眸色作祟，被周司柠这么凝视，总觉得那眼神真诚的不可被辜负。

宁瓷陷入那眸色之中，做出了她此生最为大胆之举动——

她抬手，往前一步。

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