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月回班点了下空座位,发现只剩下夏梦容和栗嘉还没上楼。
他心想:再等等,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下去帮忙吧,至少他这样做,栗嘉是绝不会领情的,还会气得牙痒痒,认为在羞辱她。
这么一想,灵机一动。
如果激一激栗嘉,搞不好可以早点结束。对,她是这种人——只要你敢挖坑,她就敢往下跳。
多么可怕的性格……
凌彦月对栗嘉一向是能远离就远离,两不相识,便能清静。可是,毕竟同班,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还想坐着,多吹会儿空调。转眼一想,罢了。他准备按照想得那般去试试。
没想到这么巧,夏梦容和栗嘉已经上楼了。
外面的脚步声如此沉重,正步步靠近。
凌彦月看栗嘉跟游戏里的丧尸似的,一走一晃一甩胳膊。他见她浑身是汗,晒得又红又肿,怕撞上了,忙往旁移。这下倒好,刺激得对方更是加快脚步朝他死撞过来。
他睁圆眼睛,愣在当场。
她气鼓鼓地笔直前进。
“……”
“……”
在高二(1)班门前,他们上演了一出“撞个正着”。
班里传来喝彩的口哨声。
凌彦月看着紧随其后的夏梦容,指了指怀中的“丧尸”,用眼神示意——
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夏梦容岂敢耽搁,大步跑来,抓紧栗嘉的胳膊。她对凌彦月这位受害者深表同情:“打扰了。”
真是奇怪,栗嘉就跟用锤子钉死在他怀中一样,动弹不得。
夏梦容倍感焦躁,脸上的神情慢慢凝固了。
凌彦月没那么多的耐心,即时义正言辞地说:“栗嘉,你这是碰瓷。”
全班的人正在围观这出好戏。
同学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耐人寻味。想必,在刘老师离开之后,睡也睡醒了,正无事可做呢。
凌彦月双手摊开,尽量减少与怀中女生的接触面积。这要敢乱碰,难保之后对方不会发疯,掐着他脖子,让他以死谢罪。
他继续对夏梦容说:“要不然,我们就当没这回。我往后退,你也撒手不管。”
夏梦容惊到了:“啊?”她真没想到,凌彦月居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您俩真是绝配!
凌彦月冷漠的语气令人窒息:“地上挺烫的。”他感到怀中的栗嘉挺直了腰板。
夏梦容赶紧替她说好话:“她可能……真的中暑了。别看她这样,其实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不然,我带她去医务室。”她重新搂住栗嘉的胳膊,生怕下一秒凌彦月真往后退了。
“你带她去医务室?然后两个人消失一下午?”
夏梦容哽住,这话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符合她们的行事作风。只是,她很气,并越想越气。她打算反击。
同一时间。
凌彦月又说:“算了,我送她去。至少,我去了还回得来。”
夏梦容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逼迫自己以客气的口吻结束话题。她说:“班长,你真棒。”
凌彦月却当真了。他礼貌性回应了句:“不客气。”
“……”
凌彦月抓住栗嘉的两只胳膊,把她架在身侧,往楼梯那走。走了有几步,他又返回来,问教室的同学。
“医务室在哪?”
“……有医务室吗?”
凌彦月和同学们大眼瞪小眼,无奈地叹气:“诶,我去问老师。”
时间介于下午第一节课之前。
走道里没有人。
这会儿,同学们正躺在课桌上安静的休息。
凌彦月感到栗嘉是真晕过去了。准确点说,是在确定他不会不管她以后,放心地晕过去了。
中暑?
凌彦月不敢肯定。但是,他能感到栗嘉浑身发烫,鼻子里呼出的气体都是热乎乎的。自然而然,身上少不了汗味。
男生也好,女生也罢,汗味都会归属于“异味”。凌彦月却不讨厌栗嘉身上的“异味”。这让他不得不分散注意力,不敢围绕着气味继续胡思乱想。
凌彦月跟刘老师说清楚情况。
刘老师十分担心,不停地说:“要吃点降暑药啊。这里没有,你先送她过去,我去问一下其他老师有没有。医务室在隔壁那栋的一楼中间,我之前去过。”
“好。”
凌彦月几乎把栗嘉架起来了,这样比抱着更累。如果她稍微清醒点就好了,可以直接拖着过去。
凌彦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展开想象。
最舒服的方式?
他的眼睛发亮。
只是假设,应当没问题。
最让他感到舒服的方式——
将栗嘉“折”起来,放进纸箱里,整个抱走。
他笑了。
栗嘉睁开眼睛,窗外的太阳已经暗下去不少。房间里还透着清凉的药草味。她一时半会没弄懂情况,还想着是不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而她旁边,有位男生正靠在木椅上,仰面睡觉。幸而,木椅够结实,没让他摔地上。
男生穿着校服,短袖白衬衫加黑裤。因为偏瘦的缘故,身上的衣服显得宽松而肥大,没那么贴身。随他放浪不羁的睡姿,腰部周围积攒了几圈褶皱。
栗嘉打量着毫无防备可言的凌彦月。睡着的他,有点温柔。
他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她讨厌呢?
值得深思。
想坐起来,但她的双脚发软,只好调整枕头。看见一旁桌子上摆放着一杯水,还有一盒药。不用想,这肯定是为她准备的降暑药。之前,她有喝过类似的药,光想想,嘴巴里直泛苦味。
凌彦月动了一下。
栗嘉误以为他要醒了,准备闭眼装死。
她确实不舒服。刚跑完三圈,还跟夏梦容抱怨,刚死去活来了一次,上楼后还要准备英语单词听写,简直是究极折磨!直到看见凌彦月了,才想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撞上去得了。
不清楚几点了,英语课下没下。她觉得这里的床还躺着挺舒服的。要不就这样算了,睡到晚自习前,再找个理由,就说头晕犯恶心,请假回家。
等等!
凌彦月干嘛要在她旁边睡觉!
立即,警惕性拉满。她看向脑袋歪着睡的凌彦月,满腹牢骚:这家伙睡得真香!
她盯着他露在白衬衫外的脖颈,白白嫩嫩的。光是看这里,有点不像男生。再往下,可以感到衣领跟皮肤之间空空荡荡的,能透过风。
看着看着,奇奇怪怪的念头钻进脑袋里。
——他后背上有条抓伤的疤。
——小时候跟人打架留下的。
栗嘉轻轻地推醒凌彦月。
“喂,睡得够久了。”说这话时,语气一点都不凶。
凌彦月的胆子还挺小,几乎是被她吓醒的。他抱住自己,双眼睁得又圆又大,像受惊吓的猫头鹰,用翅膀包裹着身子。回神了,才慢条斯理地对她说:“你挺特别的。”
“诶?”
“没吃药就醒了。”
栗嘉捂着脑袋,眼神飘忽不定:“可能……”她正在现编借口,“是低血糖!”不管凌彦月信不信,强行塞过去一句“谢谢你”,强行结束话题。
凌彦月明白她的意思,简简单单地回了三个字:“客气了。”
栗嘉小心翼翼地问:“你背后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啊?”她当真飘了,竟想诈一诈他。这话问出来后,她偷瞄了他一眼。
凌彦月眯着眼,半天没吱声。不知是睡醒了,还是没睡醒。
栗嘉尴尬地笑了,心中暗骂:真不是省油的灯!
凌彦月说:“没有伤疤。”
栗嘉:“啊?”
凌彦月质疑:“我说没有,你还不相信,为什么?”
一下子,栗嘉陷入一阵紧张之中,只好按照设想的说辞来。
“看错了。”这种情形下,语气得笃定。
“你扒我衣服了?”
栗嘉气急生笑:“刚才在楼上,抓你衣服的时候,晃了一眼,”她十分不爽,他居然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认定她会去扒衣服,说的就像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还有,世风日下,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的。你放一百个心。”
“真没意思。”凌彦月看着她说。
“什么?”
凌彦月慢慢地靠过来,距离缩短,能让栗嘉看清他眼中的傲慢和冷淡。
“上次问我有没有妹妹,还记得吗?”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
栗嘉正襟危坐。老实说,她真没见过这样的凌彦月。
此刻,他拥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
“有吗……”栗嘉有点看不起连话都说不清的自己。她咬紧嘴唇,生怕接下来会说出奇怪的话。
凌彦月察觉到她的紧张,往后移,重新靠在木椅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顺势拉远,到刚刚好的程度。
他不至于勉强。
她不至于僵硬。
呼吸恢复正常。
凌彦月认真地回答她,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没有妹妹。”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弄了会儿,随后将手机屏幕对向她,“我有一个弟弟。”凌彦月提及“弟弟”,垂下眼睑,嘴唇拉动了下。他正在藏起本不该表现出来的情绪。
他说:“他不是那种乖乖的小孩,你能理解吗?最好不要靠近他。”
他收回手机,正巧与她的视线相撞,见她一脸错愕,叹了口气,再次警告道:“不要相信他,如果你不想被欺骗。”
回到班上,这节英语课已经下了。
齐晖见栗嘉微微失神,没等她走近,先起身让位。见此画面,一旁的男生女生交头接耳,目光交错,嘴角上扬,分明是感慨,他齐晖就是一个听话的奴隶!
不远处的夏梦容跟栗嘉挥手打招呼。她却没一点反应,笔直地走过去了。
“你的脑袋还晕吗?”
栗嘉捂住头,精神不佳地回:“嗯。”
分明有问题!
夏梦容皱起眉头,不好在齐晖面前问她话。转回座位,给她拿了瓶冰矿泉水来,叮嘱一番:“多喝点冰的,降降温。”
栗嘉伸手去接,不想手没什么力气,“哐当”一声,矿泉水掉落地上。齐晖伸手去抓,也没抓住。
这下倒好。
瓶子外面粘了一层脏不拉几的灰。夏梦容找谢语诺要来纸巾,彻底擦干净了,再放到栗嘉的课桌上。
由始至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生根本没发现,夏梦容和齐晖看过来的眼神有多不妙。
谢语诺没过来,就待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瞧着栗嘉。她暗中决定,放学后定要好好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