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月正统计着游泳名单。

不知怎的，隔壁班的应英也收到消息了。她冲进教室，气咻咻地朝凌彦月大声说：“我也要去！”

一时间，（一）班的女生凶神恶煞起来。

“这是我们班的集体活动！”

“其他班的，请自己买票！”

“还有啊，你再不关门，冷气要跑光了！”

应英彻底走进来，把门关上。那位想让她滚出去的女同学见到此幕，气成河豚，手指不停地挠课桌。

“都要上课了，你还不回教室！”

应英不理会她，直接从凌彦月手中抽出那张纸条，拿了谢语诺课桌上的荧光笔，朝纸上写了两个大字，再交还给他。

整个过程里，凌彦月全无抵抗。

应英笑着说：“咱们周六见。”

凌彦月看着纸上新出现的那个荧光色的名字，淡淡地说：“我不一定会去。”

应英强势起来：“那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凌彦月保持沉默。

此时，上课铃响了。应英慌里慌张地往门外冲，自言自语：“完了，是数学课——”

同时，又有一个人朝凌彦月走来。只见她穿着黑色牛仔短裤，露出一双大长腿。那人再次将他手中的纸条抽出来，弯下腰，写名字。她抬起手，将纸条递给一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栗嘉。

“你不去吗？”

她用上一种挑衅的腔调，好似一击响雷，在耳边炸响。

栗嘉注视着那双眼睛，这股无形之中的压迫感令她硬生生地接过纸条，写下名字。对方得逞，将字条塞给凌彦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明明已经上课了，可老师还没有来。

栗嘉看着凌彦月手中的破纸条，心里五味交杂，她为何会中夏梦容的激将法呢，想不明白。

凌彦月看清字条上的字后，叫住她：“栗嘉……”

我怎么了？栗嘉睁大眼睛。

凌彦月在她面前扬起纸条，十分无奈地问：“你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她投放目光，集中在纸条上。

这真是一张破纸条。不仅右边有波浪号一样的撕扯痕迹，连带左下角也少了小半截。

栗嘉不知所措：“我……”她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人原谅她所犯下的愚蠢之极的错误。

全班听清凌彦月的话后，爆笑如雷。

栗嘉想解释，也找不到安静的时机。

凌彦月对着纸条上歪七扭八的“凌彦月”三个字叹气。他心想，这字写的连初中生凌新都不如。

班里人以此事为笑料，不停地乱开玩笑。

“栗嘉写凌彦月的名字，是不是希望凌彦月也去？”

“可能写偏了。”

“栗嘉，凌彦月，这两个名字差这么多，怎么写也偏不到一起去！”

……

栗嘉怒吼一声“够了”，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一嗓子下去，立马安静了。她趁机瞎解释一通：“我刚才在想事，一不小心就写错了……”

等等，凌彦月怎么还闭眼了……这是对她无语的意思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事情，才会写错成凌彦月的名字？”

“闭嘴吧你！我看你是欠揍了，咱们栗嘉女士都说了‘够了’，你还敢乱猜！”

“想凌彦月呗。”

“我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想凌彦月很正常吧。”

“什么？”

“我也在想他去不去游泳。”

“……有道理。”

一瞬间，栗嘉醒悟过来。她问凌彦月：“你到底去不去？你是班长，你都不去，这活动还有必要组织吗？”

凌彦月陷入思考，过后走回座位。因老师的到来，其余人才算放过他了。

八月二十四日。游泳馆门口集合。

准时到场的人占多数。大伙一边聊天，一边张望。

见状，夏梦容问：“怎么还要等？”

有男生回她话：“票在王奕那儿。他没来，我们进不去。”

话音刚落，一旁就响起打电话的声音。

“王奕，你到哪里了？”

“堵车！你还在堵车！我们要热中暑了！你知不知道！”

“下车，骑自行车，快点！”

“再给你最后五分钟！”

“你赶紧滚去骑自行车——”

电话打完了。

情况挑明了。

再没啥好问的。夏梦容闭嘴。

一部分同学为了蹭空调，跑去隔壁便利超市买零食与冰饮。夏梦容问栗嘉去不去，她懒得动，连忙摇手。

终于，王奕满头大汗地赶来了。他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班里同学“招呼”上了。他“哎哟哎哟”地惨叫，悲痛欲绝地解释：“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进入游泳馆，栗嘉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真没来。”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凌彦月。

夏梦容满不在乎地说：“管他干嘛，我们玩我们的。”

凌彦月没来，不算意外。毕竟之前，他有交代过。

栗嘉就没多想，直到身后有人叫住她。

“栗嘉！”

栗嘉回头一看，发现是应英后，叹了一口气：“你叫我干嘛。”

夏梦容挠挠头，好奇地问：“你们中邪了？”

栗嘉：“啊？”

“竟然会见面打招呼了……换做以往，话不到两句，就要开始阴阳怪气地互损起来。”

栗嘉被夏梦容的说法整笑了。

这家游泳馆人还挺多的。现在正好是暑假高峰期，很多大人带小孩过来，还有培训班等等的。人这么多，看样子应该不错了，对于一家新开业的品牌游泳店，口碑好才是硬道理。

先去更衣间换泳装。

男生那边不清楚。女生这边从头“哇”到尾。特别是当应英从更衣间里出来，见她换上了泳衣后。“哇”的声音就没压下去过。

不得不说，应英确实担得起“班花”这个称号，即便卸妆了，皮肤还是又白又嫩。那张脸更是充满了少女气息，杏眼明亮，整张脸都被这双大大的眼睛衬得活泼可爱。虽然要挑刺也挑的出来，就是鼻梁塌了些。

夏梦容和栗嘉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来的，她们看到彼此后，都笑喷了。之前一直认为没必要为了一次游泳特意去买泳衣，就默认穿上了家中的旧款，彼此也没问过，你那件是什么样的。现在看着了，就觉得可吐槽的点真多。

栗嘉的泳衣很简单，连体式，墨蓝色，除了脖子、胳膊、腿之外，其余的部分遮盖得严严实实。她其实还一有件妈妈给买的粉嫩到爆炸的有蕾丝花边的泳衣，但是她决定不穿那件了，以免班里同学对她的风格有所误会。她本来就是酷girl嘛。

夏梦容的泳衣看上去有点清新的度假风，虽然也是连体式，但她的这条带了裙摆，正好遮到大腿根。颜色很正，亮橘黄，还是渐染的，从上至下，颜色越来越深。背后有交叉式的绑带，显得腰身纤细。

再一睹令其余女生“哇”到不行的应英，她俩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应英对这些反应视若无睹，正对着面前的大镜子，喃喃自语道：“就不该喝那么多奶茶的……”

栗嘉心想：能长胖的可不止奶茶哦。

应英用黑发圈扎起长发，高耸头顶，奚落下来的鬓发修饰着偏圆的脸。她的泳衣是在场女同学中唯一露出腰线的，在设计上藏了一点小心思，胸前有褶皱的花边，三角泳裤两侧的丝带系成蝴蝶结的样式。还有一点让人佩服，她敢穿白色，这肯定是对自己的肤色有足够的信心，果不其然就穿出了清纯范。

走出更衣间。

拐弯的墙角阻断了视线。

水声渐次传来。

栗嘉和夏梦容走在最后面，能看见一群女生的背影以及交谈时的动作，不知不觉中人的体温降下来了。呼吸之间，全是凉意。

夏梦容一直看向前面。

在这条走道里，人的声音会被放大一些，变得有质感。

夏梦容说：“没想到她胸还挺大的。”

栗嘉一个吸气卡住了，成了喉咙口多余的气。引发干咳，把脸都咳红了。

她说：“你快告诉我，你的性取向到底正不正常！”

能放纵的时间那么少，抓住一次机会，就要放纵个彻底。

男生还有些腼腆。见着她们了，连招呼都不敢打，小声怂恿王奕主动勾搭。

王奕这会儿沾水了，开心到不行，在水里窜来窜去，没有泳够之前，谁叫他他都听不见。男生们见状，恨铁不成钢，就单独行动了。

应英转悠了圈，因为手机跟衣服都锁在柜子里，所以她联系不上凌彦月。见着有男生红着脸过来，她就问：“看见凌彦月了吗？”

“凌彦月……应该还没来……”

“哦。”

应英这个异性缘好到足够她任性的女生，眼里只有凌彦月。别的男生再怎么搭讪，她就只到处乱看，还生怕看漏了。

栗嘉坐在水池边，用脚敲打水。夏梦容借了个游泳圈，在水里晃来晃去，说：“在外面泡澡就是爽。”

栗嘉听到她把“游泳”质变成“泡澡”，笑得停不下来。

“你不去弄个游泳圈？”

“不用了。”栗嘉都不打算下水的。

两人就守着这处角落，只管聊天，用心泡澡。

满足于此，一切就只是风平浪静的假象。永不向前，就会遇见无数从天而降的难题。

夏梦容在泳池边玩了会水，不对，该说是被水玩了会，她腻了。让栗嘉帮她转个身。好巧不巧，一转过来正看见对面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跳入水中，然后潜进水底，人没影了。她眼里闪过羡慕。她又看向另一处，那边有她认识的同学在哄闹，其中猜拳失败的那位，则被其余人推下了水。他在水中挣扎，表情狰狞。看了会热闹，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忙弯下腰，朝他伸手。一个、两个、三个却让似模似样演戏的他给骗了。手掌接触到的时候，他使了力，伸出援手的同学们被他一一拉入水里。稀里哗啦，水中多出几个人来，相互笑着、闹着。

夏梦容意识到，如果不会游泳，她可活动的范围就仅仅只有水池边，她能做的事也只有泡着了，连想换个方向，还需要别人帮忙。

夏梦容跟栗嘉说：“我要游出去了。”

栗嘉吓到了：“你怎么游！这水池有点深的。”

夏梦容说完就在游泳圈里折腾得厉害，还别说，真是往前飘远了一些。

“我走啦。我要去远航——”

夏梦容喊着这话，不嫌中二。她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真把栗嘉抛下了。

栗嘉还是坐在池边，看看水里，再看看四周。突然很想上厕所，她想叫夏梦容一起，结果看她飘到老远的地方去了，就算了。

从水池边站起来，脚下全是水，每走一步路，都有强烈的不安。她往旁走，得笔直走到顶，也就必定会遇上还守在入口处的应英。

应英已经没什么兴致了，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这会撞上她，倒是有些惊讶。

“你要走了吗？”

栗嘉还没这个打算。回答她：“我去上厕所。”

应英张开嘴，仿若醒悟了。

“我也要去！”

栗嘉问：“你知道厕所在哪吗？”

“不知道。”

应英说完就从水里出来，用手整理头发。手上的水珠顺势流到额头，从下巴滴落到泳衣上。

应英会跟上来。栗嘉觉得她是想去拿手机，好联系上凌彦月。对于这种程度的固执，她不禁联想到了之前对方所做的疯狂事。

——这算是“爱”了吧。

栗嘉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