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撕裂空气的瞬间,押送车猛地倾斜,维尔汀的后背重重撞上车厢壁。斯奈德借势压在她身上,镣铐的链条缠住维尔汀的手腕,金属的冰凉紧贴着脉搏。
“看来‘他们’不想让我跟您独处呢。”斯奈德轻笑,呼吸扫过维尔汀的颈侧。
车窗外,暴雨的雨滴悬浮在半空,像无数破碎的镜片。维尔汀透过扭曲的玻璃看见——公路两侧的树木正在融化,树皮剥落,露出内部跳动的齿轮结构。
时空侵蚀。
“G-013,立即归位!”车厢广播里传来警卫的吼声,但斯奈德纹丝不动。她的指尖爬上维尔汀的领口,勾出那枚齿轮吊坠。
“您戴着它……”她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吊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铜色微光,表面刻着一行小字:
「暴雨停息时,请吻我。」
维尔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不是她的笔迹——或者说,不是现在这个“她”会写下的字句。
车顶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十四行诗踹开车门的瞬间,维尔汀正将斯奈德护在身下。
三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黑色金属刺贯穿车顶,其中一根距离维尔汀的后背不到十厘米,尖端滴落着沥青般的粘稠液体。
“时之蠕虫的幼体!”十四行诗挥剑斩断金属刺,粘液溅在她的制服上立刻腐蚀出焦痕。她一把拽起维尔汀,“车队遇袭,我们必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维尔汀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发现斯奈德不知何时解开了镣铐,正用染血的食指在自己锁骨纹身上画圈。鲜血渗入齿轮凹槽的刹那,整个车厢的温度骤降。
“你……!”十四行诗的剑尖指向斯奈德喉咙。
“嘘——”斯奈德舔掉指尖的血,“听,怀表的声音。”
某种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震动从她体内传出。维尔汀的怀表突然自动弹开,指针疯狂逆转,而贯穿车顶的金属刺开始痉挛般收缩。
“她在反向吸引时之蠕虫!”十四行诗脸色剧变,“司辰大人,快阻止她!”
维尔汀却怔在原地。
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
黑暗的实验室里,年幼的斯奈德被绑在手术台上,机械臂正将一枚微型齿轮植入她的心脏。穿着白大褂的自己站在观测窗前,手中的怀表滴着血。
“原来……是这样。”维尔汀喃喃道。
斯奈德灰绿的眼瞳骤然收缩。
时之蠕虫的尖啸几乎震碎耳膜。
当第一条完整的成虫从虚空裂缝中钻出时,维尔汀终于动了。她扯断项链将齿轮吊坠塞进斯奈德手心,转身扑向十四行诗:“展开防御阵型!”
“可是她——!”
“照做!”
十四行诗咬牙挥剑,金色光幕从剑身展开,勉强挡住蠕虫喷吐的时间酸液。维尔汀趁机按住斯奈德流血的手腕,将她的血抹在自己怀表上。
“您想起来了?”斯奈德的声音发颤,不再是那种玩味的语调,“真的……想起来了?”
怀表沾血的瞬间,维尔汀看见无数重叠的影像:
斯奈德在暴雨中化为橙花消散
十四行诗的剑贯穿自己的胸膛
玛蒂尔达将香水瓶砸碎在时空裂隙上
最清晰的画面是现在这个时刻——在至少六条不同的时间线里,自己都选择了夺走斯奈德的刀刺向蠕虫,而非触碰她的血。
“这次我选另一条路。”维尔汀将怀表按在斯奈德心口。
齿轮纹身迸发出刺目蓝光。斯奈德发出介于痛苦与欢愉之间的呜咽,而扑来的时之蠕虫突然僵直——它体内传来精密零件卡死的声响。
“时之虫……在衰老?”十四行诗不可置信地看着蠕虫的外壳迅速锈蚀剥落。
斯奈德大笑起来,鲜血从她眼角滑落:“因为我们比它……更疯狂啊。”
她抓住维尔汀的衣领咬上她的嘴唇。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的刹那,维尔汀看见了“真实”。
斯奈德的记忆如洪水涌入:
第一次轮回:自己为关闭裂隙将她推入深渊,她坠落时还在笑。
第三次轮回:她在医疗部割断动脉,血绘成的阵法暂时凝固了暴雨。
上一次轮回:自己用怀表抵着她太阳穴扣下扳机,而她用最后的力气调整了表盘。
最痛的是此刻——斯奈德正通过血液共享将“记忆保有”的能力强行转移给她。
“住手!”维尔汀想推开她,“你会——”
“会消失?那又怎样?”斯奈德死死箍住她的后颈,“反正您每次都会忘记……不如让这次成为例外。”
十四行诗的惊呼声中,时之蠕虫爆炸了。
维尔汀在强光中坠落。
没有痛感,只有斯奈德的体温残留在唇上。她看见自己的怀表悬浮在虚空中,表盖弹开,内侧密密麻麻的刻痕正在消失——
斯奈德的名字最先淡去。
“不……!”
她拼命去抓那些飘散的光点,却听见斯奈德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别难过呀,司辰大人。”
“毕竟这次……”
“您终于主动吻我了。”
白光吞没一切。
维尔汀最后感受到的,是十四行诗颤抖的怀抱,和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滚烫的液体。
那究竟是雨,还是谁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