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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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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预料得不错,”夜晚冬风比白天更加刺骨,更加寒凉,还带着被群山包围的城市独有的一丝潮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刘卿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并没有沈遥岑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看到她这个样子,沈遥岑居然也感到些许安心。他放松下来,仔细观察着这辆看似普通的轿车——伸手去摸的话,会发现不管是车门还是玻璃都是特地改装过的款式,使得这辆车变得更加坚固可靠。

如果是沈遥岑来开的话,那么他大概率会选择往人多热闹的市中心开去。

那里警力资源往往会比偏远郊区更加丰富,但坏处就是……会伤及无辜群众。

沈遥岑清楚地知道刘卿柳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处处都为他人考虑的好人,但与之同时,刘卿柳似乎也并没有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外人看着她好像是个无法无天的神经病,可直到目前为止,沈遥岑都觉得她比大多数普通人都要正常。

于是当刘卿柳将车向偏远郊区处开去的时候,沈遥岑也并不觉得意外。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沈遥岑问她。

刘卿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只是看着眼前阴沉漆黑的场景沉默片刻,随后理所应当地安慰道:“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你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沈遥岑叹息道,“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产生了变数的话,怎么办?”

刘卿柳的目光短暂地离开了眼前的场景片刻。她侧头看了沈遥岑一眼,但并没有看得很清楚,毕竟郊区建设没有市区那么发达,某一段路程缺少灯光照耀这种事情简直是再寻常不过。不过即便是在一片昏暗中,她也能清晰地描摹出这个人的外貌和神态。

沈遥岑的侧脸很优越,骨相分明得不像是亚洲家庭生出的孩子;他明明出自富庶家庭,从小到大做过最错误的事情也不过是谈了一场在父母眼里不合时宜的恋爱,但不知为何,他却总是微微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就像……他已经经历过了许许多多的、不符合他这具身体年龄的沧桑。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的梦,”刘卿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梦里的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或者不应该这么说,我见过你一面,在谈判桌上,跟你签订合同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不太像个活着的人,身上没有一点儿活人的气息。我当时就在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把你变成那样?”

沈遥岑浑身一颤,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像是忽然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波澜。

他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喉咙,呐喊着说“那并不是一个梦”。但好在,理智还是更胜一筹,他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喃喃道:“这个梦还真奇怪……”

可仔细听的话,却能听出他话语中显而易见的慌张与颤抖。

但汽车运作的响声与碾碎地上细雪碎枝的声音掩盖住了他的无措,而刘卿柳也并没有把这个梦太当回事。

她是无神论者。

毕竟如果世有神明,早就该在她幼时一遍遍在神像前叩首虔诚祈愿时实现了她的愿望,而不是让她彻底成为了一个精神病后才将她从水里捞起来,再开玩笑似的告诉她其实自己本应该有一个幸福且富足的童年。

但刘卿柳并不会因此而埋怨什么。事实已然如此,比起回首过去伤春悲秋,不如坚定目光向前看去,除却死亡,没有什么能再阻挡她的野心和欲求。

“我想也是。”刘卿柳轻声道,“你不该是那种一心寻死的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辆轿车自侧前方猛地冲了出来,像是一只恶鬼,倏地撞上副驾车门。

随着足以令人呕吐的震颤传来的,还有那连让人骨头都酸软不已的刮擦声。

刘卿柳皱了皱眉,很快从颠簸中调整过来,有些发麻的手再次握住方向盘,与之同时加快车速,令车身同那辆几乎是以同归于尽态度的轿车脱离开来。

而沈遥岑这侧的车门已经凹陷下去一块,堪堪停在他的小腿外侧几厘米处——如果撞击的强度再猛烈一点,或者车门没有经过加强改装,那么他估计就要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了。

他深呼吸几下,平静下来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开口质问刘卿柳这就是她所说的“没事”?但思来想去,又记起说到底是自己非要跟上来的,即使真的出了意外,也怪不得谁。

刘卿柳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而公路前方逆行且急速逼近的灯光昭示着一个十万火急的事实: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抉择,否则到时车毁人亡,说再多做再多都是无力回天。

显然,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反应的机会,她一脚油门踩下,轿车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以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冲向对面驶来的车辆。随后在即将接触到的前一刻向左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甩尾,以空无一人的后方撞向对面驶来的车辆。

对面那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刘卿柳会以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冲向自己,对生的渴望致使他下意识地别开方向盘想要减缓这样猛烈的撞击——但等他真的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车子在撞击和方向判断的错误控制下不受控制地滑向一旁的防护栏,随着“砰砰砰”地几声巨响,脆弱的防护栏歪向一旁,车身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滚入山崖……

“轰!”像是什么东西触底后爆炸的声音。

而在车子相接触的那一瞬间,轿车的后半截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强大的作用力几乎要让两人甩飞出去。刘卿柳抓着方向盘的虎口已经裂开了一道血痕,但比起手上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口来说,受伤得更严重的地方是她的手臂——她在撞击下向左晃去,冲击力加上惯性让她狠狠地撞在了车门上。一瞬间,她的眼前好像炸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又被剧痛迅速拉回现实,疼得她胃中一阵翻涌。

她强忍着剧痛试图动了一下左手——但不行,这段骨肉根本不受她的控制。稍微动一动,就痛得像是拿着刀子一寸寸地在她的皮肉上割。

沈遥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能够稍微清醒一点。他很幸运地没受什么伤,只是撞击产生的冲击力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感。

空气中弥漫着轿车损坏后产生的硝烟味,但他的鼻子也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血腥气,他想打开顶灯看一下刘卿柳的状况,可顶灯也很不幸地在这场撞击中宣布彻底罢工。

于是他只好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接着一点稀薄的月光摸到刘卿柳瘦弱的肩膀——抖得很厉害。

这样的状况让沈遥岑感到有些陌生、有些无措,还有些熟悉,自从他认识刘卿柳以来,好像只见过她一次这样:就是在跑马场的那次。

但这次的受伤程度和跑马场的小打小闹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这个无论如何都面不改色的人此时此刻疼得牙齿咯咯作响。但她还是保持着冷静,观察着车上屏幕碎了一半的导航,盘算着剩下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他们又还有多少能够用来逃跑的时间。

这辆已经报废的轿车没办法再为他们提供庇护,甚至随时随地都有爆炸的可能。

比起在这里等死,还不如下车找找其他办法。

“我这边的车门已经开不了了,”刘卿柳哑着嗓子,低声说,“你看看你那边能不能开。不能的话得快点儿破窗出去。”

沈遥岑应了一声,尝试着拉了一下门把手,所幸门锁还未完全损坏。于是他率先下了车,又伸出手,想将刘卿柳从另一边拉了出来。

而刘卿柳动作的姿势很怪异,她的左手全程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凭借着右手的一点力量慢吞吞地从驾驶座挪到副驾,最后再从已经不成车型的轿车里钻出来。

在月光下,沈遥岑终于看清了她的状况:

她的脸色很苍白,整张脸上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左臂则软软地垂在身侧,血液顺着手臂手指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融进雪里成了红色的冰。

冬天夜里的山风呼呼地吹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肾上腺素消耗殆尽,她垂下眼,毫无意义地拢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我们走吧。”她抬起头,长睫上落了一点白霜,“后面的人快到了。”

沈遥岑沉默片刻,而后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轻轻地圈在她的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刘卿柳不由得愣了一下。她突然笑了笑,随后意味深长地盯着沈遥岑看,像是要把他所有的心事都给看穿。

沈遥岑并不觉得有多么尴尬。他只是再整理了一下厚厚的围巾,让它看上去更加美观一点。

“我们要去哪里?”他说,“你决定吧。我跟着你。”

但公路四周空空荡荡,除了光秃秃的石壁就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说是逃,他们又要逃到哪里去呢?

在头晕眼花的那一瞬间,沈遥岑其实也想过,现如今的状况,是不是自己在临死之前做的大梦一场?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重生,他也没有遇到过刘卿柳。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且卑劣的幻想罢了:他只是心有不甘,所以想要刘卿柳这个压垮他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陪着他一起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可是刘卿柳只是笑了笑,她抬起右手,捏了一下围巾软绵绵的穗子,说,跟我走就没错了。

沈遥岑应了一声,跟在她的后面。

在他们走后不久,约莫有数十个手持锤头利斧的人从随后到来的黑车上陆陆续续地下来。

他们的打扮并不精致,甚至还有些邋遢——毕竟没有谁会在大冬天里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衣,甚至还踩着一双满是灰尘和破洞的鞋。

泯灭掉他们身为人的良知的,是贫穷。

纷纷扬扬的大雪很快掩盖住了两人的脚步,也将一地的血迹和狼藉尽数掩埋——他们费劲心力寻着蛛丝马迹,最终只找到了断崖旁的一点热血。

任是谁想,都会觉得是这两人自知生存无望,携手殉情,免得再受折磨。

而那辆车子的残骸最终泯灭于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中,再被推入山崖,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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