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垚并不习惯让自己的男朋友和家人见面,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先把两个人都请进来,问沈培:“姐,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怕单位的食堂不好吃,上次给你做的饭菜都很喜欢,想给你送过来,没想到遇见了小白。”
沈垚点头,伸手敲了敲白淳已经摆放好放在桌上的保温桶,对他道:“你下午不是有课?先回去休息吧,这个我晚上再洗干净还给你。”
白淳还在把地下两层分开,闻言动作一愣,带着疑惑和不情愿的眼神望向沈垚。
沈培率先道:“我给你送了饭就回去了,饭菜做得刚好,还好小白也送了,你们一起吃,下午还约了看工作。”
没等沈垚说话,她直接把饭菜放在桌上,和两人道别之后离开了。
沈垚没觉得不对,拆开沈培留下来的饭菜,照常拿起筷子要吃,白淳看她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
心绪还是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白淳转了话锋,“今天做了南瓜汤,先喝一点吧。”
沈培做的饭很好吃,一切都很正常,但是白淳觉得这顿饭吃得一点也不愉快。
他游魂一样回到学校,又按部就班地上完一节课,回到家要准备给沈垚做完饭的时候收到她发来要出勤的消息。
做饭时没了目标,白淳随便炒了几个菜,炒蛋有些糊,包菜有点没熟。
被白老师吐槽他越做越回去,还不如第一次做的时候好吃。
白淳没应声,白先悉一眼就看出来他有心事,“怎么,不会是和沈队长吵了点小架,连做饭的时候都魂不守舍吧?”
白淳被点到,实在不想谈这件事,但还是忍不住,“我们没吵架。”
“没吵架,那就是你单方面难过。”
不愧是28年来生活在一起的老父亲,被他一语戳中了心事,白淳扒拉米饭,是要快点离开饭桌的前兆。
林琦星女士旁观半天,忽然加入道:“早听说沈队长厉害,林大爷说她会安排人过来检查一下我们小区的煤气管啊,消防设备有没有问题呢,什么时候能见一见?”
白淳心里没底,心里咕噜咕噜地漏气,“刚在一起不久,这个我没问过。”
“我们尊重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见见沈队长的英姿,没催你。”
白淳沉默点头,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进了房间,洗碗的活落到了白老师手上。
白淳洗了个澡,出来之后漫无目的打开手机,思来想去还是在网络上发了一个帖子:女朋友不喜欢我见她家长是什么原因?
帖子底下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一条评论:【不是没到时候就是不认定你呗。】
不认定……
白淳心里像长了一根树枝,慢慢生长着,毫不顾忌地蔓出细枝,把心脏穿得千疮百孔。
随便刷了刷,又有好几条评论冒出来。
【我没有女朋友,不知道啊。】
【不是不爱就是不爱。】
【哥们你多大了啊,这么着急见家长。】
【不喜欢你=不喜欢你见她家长】
【不是,要不就直接问你对象呢,内耗个什么啊,你们俩的事跟我们网友有什么关系。】
……
白淳把手机合上,头埋在枕头里。
他也想直接问啊,沈垚这么直接,万一真的是因为不认定他才不让他、沈垚和姐姐共处一处,那该怎么办?
张尽给他发了个消息。
【淳儿,我妈寄来的干木耳呢?咋没看见。】
白淳坐了起来,快速敲键盘,他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帮张尽到快递站取快递,那时候心境跟个游魂没什么区别,只有“为什么”三个字循环播放着,不知不觉带回了家,张尽发信息问了才想起来。
【我拿错回来了,等着,现在给你送回去。】
【别,我已经出门了,正要往你家走,顺便拿点给白伯伯和林阿姨。】
白淳约摸着张尽快到了才出的房间门,林琦星和白先悉同时从电视前回头,见他一言不发,脸上还是一副阴沉的样子,又把头转回去。
门铃被摁响,白淳走过去打开。
“木耳在哪……不是,你这什么表情?”
张尽一进来就看到白淳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以为自己哪里惹到他,门都没进。
“没事,你进来吧,我放在客厅了。”
张尽一一和林琦星、白先悉打招呼,后者问道:“小尽,听说你多了个室友,怎么样,好相处吗?”
张尽心里道苦,摆摆手道:“挺好的,爱干净,又安静,还不错。”
然后几人多说了几句,张尽和白淳进了厨房,终于卸下紧绷的肩膀,“哎,白老师不问还好,这一问,我又觉得郁闷了。”
“怎么了?”白淳把一箱完好的快递递给他,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
“上次不是跟你说单敏——就是我室友,她自从那次之后就没怎么理过我,除了电费分摊的转账还有在医院里的工作,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他看起来真是郁闷极了,徒手一把把快递包装上的胶带撕开,厨房里发出一道尖锐的撕拉声,“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追到她,人家话都不跟我说一句,你说我怎么追?”
“多找点机会说上话吧,或者主动一点帮她做点事情之类的。”白淳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罐装汽水包装的果汁,两人打开喝了。
“你=你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和沈队长恋爱后还能反手‘教育’我了。哈——这汽水怎么这么酸?”
张尽把手上的汽水抬到眼前仔细看了下,“纯柠檬汁含量百分之九十五……你哪来这么变态的汽水?”
“这不是汽水,是柠檬汁,代替柠檬做干煎鸡的。”白淳面无表情又喝了一口,看得张尽咽了咽口水,胃都发酸。
“干煎鸡为什么不直接用柠檬,那还是柠檬干煎鸡吗?”
“我爸妈不爱看见柠檬。”
“……”
“你不觉得酸得慌吗?”张尽忽然把白淳欠了八百万一样的表情联系在一起,“能让你这么不高兴的,现在大概只有沈队长了吧……沈队长跟你分手了?”
“才没有分手,你不许乱说。”
“行行行,我不说,沈队长怎么你了吗?感觉以她的力气,救下一个人容易,打死一个人很容易。”
“快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我好去给你演个苦肉计。”
他说着要扒拉下白淳的薄外套,被白淳把手拍下来,“不是,沈垚她……怎么会打我。”
“原来沈队长叫沈垚,不对,这不是重点,所以你们怎么了?”
手上就有喝的,张尽习惯性又往嘴里灌一口,感觉牙都快被腐蚀了,露出痛苦面具。
“她姐姐来了,但是沈垚不让我和她们共处一处。”
张尽的痛苦面具还没摘下,眼睁睁看着白淳又面无表情大口喝下柠檬汁,全身上下为他酸了一把。
张尽拍拍他肩膀,这兄弟总是个敏感的小男孩,会因为察觉到别人对他的讨厌而主动退出登山队伍,也不希望自己为别人添麻烦。
“会不会是她们有重要的家事要说?可能你在的话不好说吧。”
“可是……两次都是。”
张尽几乎要以为自己喝了酸到掉牙的柠檬汁而产生了幻觉,他居然听到白淳在哽咽???
往他的眼睛看去,因为低头没看见,但是两行顺溜不止的泪水亮晶晶的,淌在脸上清晰可见。
喂喂喂……兄弟你可真是敏感过头。
厨房里没放纸巾,张尽放下柠檬汁,转身跑到客厅,和两位家长解释白淳不小心打翻了醋,要拿纸巾擦一擦。
张尽回来的时候至今没派上用场,白淳已经用袖子擦过一遍,泪痕仍有残留,眼位一片通红。
“也有可能是两次都是因为有要事要说啊!
你别多想,谈恋爱也哈斯有信息差的,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怕对方不想说或者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问不出口,只要你问一下沈队长到底怎么想的就可以了,她这么正直,肯定不会对你说谎。”
张尽这一大段话说得很急,不自觉抬高了音量,好几个字眼客厅里的两位家长都听见了,默默对视后都达成假装没听见还要继续听的共识。
“万一……万一他真的是因为不认定我才不想让我见的呢?她不会说谎,那我就会听见这样的答案。”
张尽脑袋高速运转,头都要炸了,白淳说着说着又流泪,扯了两张纸擦过之后又喝了两大口柠檬汁。
“你不也是沈队长的初恋吗?沈队长一看起来就是要么不谈,谈了的话就会认定是另一半的那种人,所以……”
“我不是。我不是她的初恋,我也不知道是第几个。”
张尽惊掉了下巴,又觉得自己的表情太过夸张,又拿起柠檬汁灌了一口,这回他没有露出痛苦面具,用酸涩感掩盖自己的震惊。
白淳居然不是沈队长的初恋……
“不怎么知道?不会是从别人那里打听的吧,不是沈队长亲手说得应该都有不确定。”
白淳现在十分不愿回想那个有苦涩但更多是甜蜜的夜晚,“我就是知道,是真的。”
张尽过来其实也有倾诉一下自己在恋爱中的烦恼的意思,但是现在,比起自己没追上女朋友,白淳那边被女朋友在家长在的时候被赶走的状况确实更好一些。
白淳从刚才面无表情掩盖自己的心事,变为委屈哭泣,又变成生无可恋,眼角是红的,心里是酸的。
“你快回去洗漱睡了吧,明天不是还要上早班。”白淳看起来已经不愿意再聊下去。
张尽欲言又止,道:“也不一定是初恋才要认定的吧,我说的话有失去偏颇了,不该给人定性。”
“别说我话多啊,说好了要留点木耳给白伯伯和林阿姨的,刚才聊了一会儿还没分出来呢。”
他说着放下柠檬汁,打开已经撕开胶布的快递箱,里面装得整整齐齐的十包干木耳躺在里面。
张尽把一半都拿出来,白淳伸手阻止,“不用这么多,阿姨寄给你的。”
“我妈也说了多分享给小区里的邻居啊,还专门交代过要分多点给总是照顾我的白伯伯和林阿姨呢,你别妨碍我当个孝顺的邻家小伙子。”
白淳拗不过他,又在一边和柠檬水,指示张尽把拿出来的干木耳放在柜子二层。
“好了,我回去了,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有时候相信一下对方也是好的。
嘿嘿,沈队长对你的开发你的开发度不足百分之一啊,真是见证了你谈恋爱的时候伤心难过的样子了,说真的,你就保持刚才委屈的样子给沈队长看,我不信她不心软。”
白淳把张尽没喝完的柠檬汁塞进他手里,“不能浪费!”
张尽苦涩地收下,“是啊,不能浪费你这张迷倒众生的脸!”和两位家长打过招呼之后就走了。
白淳走出客厅的时候,两位家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是我要用来做干煎鸡的,明天给我买回来。”
白老师指着他手上的铝罐子交代,然后两人双双转回去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