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宋妍就被李越紧急送往了医院。

关于这一段记忆，宋妍已经模糊了。

她只记得她想跟李越表白，告诉他自己也一直都在喜欢他。

但猝不及防地，腹部绞痛，紧接着她就吐了出来。

宋妍其实没吐什么东西出来，她最近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胃里空落落的，唯一吐出来的只有胃里的胆汁。

她全身瘫软无力，手脚麻木。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她手忙脚乱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一个劲地对李越说：“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的一走了之。

对不起，这次又丢下你一个人。

宋妍想说很多，但话到嘴边却没有力气说出来。

直到躺在病床上，宋妍才想起来李越当时的表情。

他先是一愣，然后几乎是不带犹豫地接住了快要倒下的她。

对于宋妍嘴里一直念叨的对不起，李越根本没空搭理。

男人神色紧张，一把握着宋妍在颤抖的手，他低眼看她：“我送你去医院。”

宋妍没有一丝力气去反抗，只能随他。

就这样。

她喜提住院。

宋妍是不易生病体质，对于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就住院，她也挺茫然的。

宋妍看着天花板上正在输液的点滴。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宋妍在经历刚刚那波疼痛后，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现在她全身的衣服包括头发都是湿的。

黏腻得有些难受。

宋妍看了眼正坐在床边的李越。

从一进病房，李越就一直在她旁边。

接她的呕吐物，帮她漱口。

以及，现在帮自己固定正在输液的那只手。

感受到宋妍的眼神，李越向前稍稍探身，他眸子很深，问：“还难受？”

宋妍摇头。

“那是，还想吐？”

“不。”宋妍回答，又问，“我这是怎么了？”

李医生给出专业解答：“急性肠胃炎。”

“很严重吗？”

“可大可小，”李越表情有些不近人情，“不注意的话，很多小问题都会拖成大问题。”

宋妍：“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

“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不知为何，宋妍突然像一个胡闹的孩子：“工作。”

“……”

李越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妥协：“今晚先观察一个晚上，看看明天恢复怎么样。”

就这样，宋妍终于安静了下来。

见她病恹恹的，李越声音也放的很温柔：“在这等我一会。”

宋妍的思绪被他打断，回头看他。

两人视线相对。

宋妍“哦”了一声。

李越离开后，宋妍一个人反而有点无所事事。

她观察了一下病房。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医院应该就是李越所在的二院，同时也是她母亲治疗癌症时住的医院。

那几年，宋妍来这医院来的勤，对医院病房的布局很了解。

她所在的病房应该是三人间，因为来得晚，她住的是靠门的这张床。

宋妍迷迷糊糊挂水的时候，就听见旁边一直有人说话，她对那声音完全陌生，想来，应该是隔壁那两张床的病人或者是陪护。

只是这会子，床帘都拉上了，宋妍并不能确定。

左右无事。

宋妍想睡会觉。

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病房虽然安静了下来，但是总有人进进出出，声音几乎不断，宋妍有点气躁。

这一瞬间，宋妍突然有点想李越。

不知道他去哪了。

在干嘛了。

宋妍放任自己胡乱想着。

一个人正百无聊赖时。

床帘被拉开。

宋妍听到动静，看过去。

是李越。

他还穿着刚才的一身黑，唯一不同的是他头发上似有若无的雨珠，宋妍视线下移，男人的肩上也沾染了些雨水，显得衣服更加深不见底的黑。

宋妍好奇：“外面下雨了？”

“嗯，清明的雨一会停一会下，”李越说，“要不要先起来把粥喝掉。”

宋妍这才注意到李越手里正提着个保温壶。

宋妍这会子正好感觉到有点饿，忙点头。

夜蛮深的。

虽然病房里的人都还没睡，但大家都默契地把声音放低。

宋妍和李越也同样。

宋妍尝试着坐起来，却发现头还是晕。

她现在还有些虚。

虽然刚才的疼痛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全身的力气早已被抽空，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又因为这一个起身，现在又有些犯恶心。

宋妍重新躺回去。

“还难受？”

宋妍点头。

李越也没说别的，他把床头稍微摇起来一点，又给宋妍垫了个枕头。

做完这一切后，李越才把保温壶打开。

李越把粥倒进碗里，却并没有给宋妍：“我拿着，你吃。”

宋妍“哦”了一声。

粥是小米粥，煮的软烂适中，宋妍吃了一口，感觉胃里舒服了不少。

“下次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宋妍吃着粥没说话。

她知道李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送来急诊的时候，医生曾询问她今天都吃了什么，宋妍如实回答。

在听到宋妍一整天都粒米未进，只吃了刨冰后，医生摇摇头，来了句“你不急性肠胃炎，谁急性肠胃炎”。

整个过程，李越一直都在旁边，他没有听不见的道理。

宋妍无从辩驳。

一碗小米粥很快就被宋妍一扫而空。

直到吃完，宋妍才感觉自己有点满足，是身为动物本身对食物的满足。

李越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顺便抽了一张给宋妍。

宋妍捏着纸巾，慢悠悠擦嘴。

本以为李越会走，没想到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整个空间因为床帘的关系，挺密闭狭小的，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气氛一点点尴尬。

李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她：“所以，刚刚你想说的话是什么？”

宋妍僵住。

表白这种话，一旦被打断，再想重新说就需要很大的勇气，何况现在还是在病房，房间里病人加上陪护，不多不少也有好几个人。

宋妍怎么好意思说。

她打着马虎眼：“就，你懂的。”

李越刨根问底：“我不懂。”

宋妍半靠在床上，感觉自己无处可逃，李越的声音很低，但声声入耳。

“就，”宋妍说，“就是九年前，你想在冷饮店跟我说的话。”

李越蹙眉：“冷饮店？”

“嗯。”

李越一脸困惑：“我在冷饮店想要跟你说什么？”

宋妍感觉自己整张脸都要羞出了一抹血红，但眼看着不说清楚，李越不会善罢甘休，她只能不管不顾：“就，你喜欢我的话啊。”

李越压低声音：“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

闻言，宋妍看过去。

“我又不是表演型人格，至于当众干这种傻事吗？”

宋妍整个垮掉：“所以，你没有打算表白。”

那她今天去的那趟冷饮店算什么。

亏她还故地重游了呢。

“我是打算表白，但没打算在冷饮店，”李越说，“所以，你想跟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宋妍抠手指：“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行，我知道，”李越凑近，眉眼和九年前那个少年重合，“但我想听你说。”

两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几乎是除了气息声，就没有别的声音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

宋妍感觉自己就像冒着泡的汽水。

滋滋滋的。

特别美好甘甜。

而李越就是她的泡泡。

宋妍知道这样的比喻有些奇怪。

但现在的她。

现在的两人。

就好像在争论无聊事情的小学生。

在别人看来，这样的事或许很无聊。

但他们却乐此不疲，津津有味。

李越鼓励她：“说嘛，我想听。”

宋妍哪里见过这样的李越，他像是在撒娇，眼里含着笑，低着声，好像在祈求宋妍勇敢表达对他的爱意。

宋妍试图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但发现这只是徒劳。

心脏跳得越来越强烈。

李越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声音像挠痒痒一样搔着宋妍的耳朵。

“说出来，我想听。”

宋妍咬了下唇：“我喜欢你。”

听到这话，像是忍不住，李越倏地笑了：“什么？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我说，我也喜欢你。”

话说完的时候，宋妍眼睛忍不住湿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那样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李越见状，赶忙伸手擦拭：“怎么了，哭什么？”

宋妍摇头，哭的却更加厉害了。

李越哄她：“不哭好不好？”

宋妍重重点头，追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李越还在小心擦着她的眼泪，“当然是男女朋友。”

宋妍眼泪又流了下来。

李越皱眉：“跟我在一起就那么委屈？”

宋妍想说一点都不委屈，她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马上27岁的自己终于和自己17岁就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她哭是因为，这个男生也刚好喜欢她。

她想说。

李越，我爱你。

宋妍总算止住了眼泪，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碗，问：“你这粥是哪来的？”

“你话题转换的够快的，”李越顺着宋妍的手看了眼，收回眸子，“吃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

宋妍坦然：“刚才就想问，没好意思。”

李越：“我让食堂熬的。”

宋妍好奇：“食堂晚上不是下班了吗？”

李越煞有其事地说：“本来是的，但是我说我这边有一个病人必须要喝到小米粥，要不然她发起火了，会把医院拆掉，然后他们就熬了。”

宋妍被他这话逗笑。

刚抬头，就撞进李越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小九，”李越指尖微凉，触碰到宋妍额头，轻轻梳理了她的碎发后，马上收回手，“以后，都不要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