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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番外三:独坐思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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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势早已无可挽回,纵有志之士率众收拢溃兵,打算趁乱突围,不曾想竟撞上了追随言曜而来的陈军大军,再次陷入苦战,死伤者不计其数。许是有运道极好,又意志坚定的逃离此地,然多数不是死,便是被俘,庞琨部精锐,可称得全军覆没。

取得大胜的陈军,四面合围金城,将其困住,就地休整。陈军占据上风,士气大振,不见鏖战之苦累乏,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攻城。而陈军将领更是头脑清晰,虽占据绝对优势,仍没急躁进犯,而静观形势发展,等候凉军求饶投降。

果不出他们所料,城内守军终于顶不住压力,在黎佺劝说下,江和颂率部请降,连病了多日的江皋也出列投诚。言曜摩拳擦掌,志得意满的率兵入住金城,一路行去,见城中仍有一万兵卒,数万百姓,心有戚戚。看到这些,好些将士幕僚终是明白,为何言曜围而不打了。

哀兵必胜,这么些兵将绝望下所带来伤害,绝非他们可轻易承受,且要真战到那般地步,即便他们能顺利攻克金城,也难保以后不出乱子,毕竟民乱若起,后患无穷。

言曜一番思量后,先遣几名文官前去安抚民众,稳定城中情绪,其余有违法乱纪的,直接斩杀。都道兵过如篦,如今言曜这一番手段,震慑住不少人蠢蠢欲动之心。亦叫惴惴不安的金城百姓安定了不少,虽不知未来如何,只现在瞧来,陈兵军纪不差,百姓怕惹来麻烦,纷纷闭门不出,少短期内不会闹出动荡。

言曜留了部分士兵驻扎城外,自己则欲带了几千人马进入金城,临行前特特吩咐军医替士兵治疗,莫要怠慢了士兵训练。此次战斗瞧着顺利,到底折了数千人,但能攻占金城最是值得。不过言曜体恤士卒,也曾亲去伤兵营慰问诸多伤员。

伤兵营里躺着不少伤患,其中不少重伤,或昏迷不醒,或失血过多,均需好好修养才能恢复。受了轻伤得则坐着接受诊治——伤兵营空间尚且不够,容不下如此多人——言曜在帐中看望伤残士兵,一边与其交谈,士兵们都对言曜敬佩有加,尤其是经历此役后,对其愈发推崇。

正当几人仔细聊着时,言曜听到一熟悉声音,“这样伤势是重,需好生静养痊愈,切忌大喜大怒,否则伤口裂开就不好办了。但若用三七,冰片、松香……”苏凌拿着自己医药箱与几军医侃侃而谈,掀帘而进时见着言曜虽是一愣却不多加理会,反是继续授课道,“再入药末搅匀,瓷器收贮,是为金疮药,凡刀斧损伤,敷上即时止痛、止血,更不作脓。”

苏凌讲解完,又从药箱中找出几瓶调制好膏药,递给军医,“这乃我以前所制,且试试效果,倘若好的话,再按我的方子抓药熬成膏,日后可在军中推广。”

几位军医如获至宝将药膏藏入袖中,唯恐别人抢夺似的,言曜见了忍俊不禁。后走至苏凌身旁,询问道,“这是你伤势好得如此快的秘诀?”

先前战场城墙上箭矢如蝗,苏凌躲闪不及,中了几箭,幸是射箭得并非什顶尖人物,又避开要害,故受伤不重,然也需休养几日。不想苏凌伤势极快痊愈,全身心投入治疗伤兵行止中。言曜原有疑惑,现一听,终是弄清里因,感激道,“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当是我感谢你那时救命一箭。”苏凌摇头,弓箭这类东西,当真非将门贵胄不可,寻常人玩不起。纵是有的,若非天赋异禀及勇猛一身,亦会如金城墙上弓兵,无太大杀伤力。恰如苏凌,箭术颇糟,更开不动几石大弓,即便学他人射箭,不过逞强罢了。

苏凌未言之语,言曜心知肚明,他踌躇想开口,道他能教其掌弓,但尚未出口,就见苏凌目光落在床榻上伤患,眉宇微皱,“金疮药效果是好,其药材用价却是不少,且配置起来颇费功夫,还请殿下节省着用。”

言曜闻言点头应诺,苏凌见他应下,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另一处,帮忙救治其他伤患。她素来是认真的,既入了陈军,更该尽心竭力,而这般作态亦映入其余人眼眸,不单许多小将为之心动,连普通军士同奉之为洛水神女,只深知自己无法护佑如此绝色而黯然神伤,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

言曜站在一侧闲语,听得兵卒对其推崇,不由自主抬眸看向苏凌,见她低垂着头,神态自若,温润清冷,哪怕粗布衣衫忙碌照顾病患,仍是显出独特美丽姿容来,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高雅端庄的模样。他心中一热,低声道,“过些时候回京,我向父皇保举你,可好?”

言曜本是随性提议,不曾想苏凌闻言,蓦然抬头,神情怔忡。这话非面上意思,更有深一层次,言曜保举,意味苏凌正式加入言曜集团,哪怕不知陈国内部,苏凌亦能猜出,其中权力倾轧何等深刻。

见她模样,言曜心下微慌,方才反应话语中深意,暗悔自己一时冲动,怎忘记她是江湖之人,不涉朝政。可他并非拉拢意思,他是真心惜才,不愿苏凌埋没山野。默默半晌,言曜正待改口,忽然见苏凌粲然笑起,眼眸晶亮,笑意浅淡,宛若春花绽放,刹那惊艳了言曜心神,“那,多谢殿下厚爱!”

她不欲掺和朝政,却欣赏言曜,他不似寻常出身高贵郎君居高临下,更不如高官贵胄般视百姓为草芥。一路行来,苏凌见过太多世家高门之人,他们许是并非故意轻视他人,然高高在上太久,便忘却了如何平等待人,只以俯视角度看待世俗之人,甚而视众生为蝼蚁,视苍生为刍狗。

虽说并非所有世家子弟皆是如此,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故冷眼瞧来,不知人世疾苦、借权势肆意妄为的权贵郎君甚是多。言曜不同,也有高傲矜贵,但相较之下却比旁人平易近人。苏凌不介意与这种人相交,也乐于结交这样品性的人。

言曜听得苏凌答允,一直沉甸甸压胸口巨石蓦地消散无踪,言曜本欲说些什么,见得苏凌笑容,不由恍惚。苏凌一向清冷,鲜少露出如此真心欢喜的表情来,只是瞬间表露,而后又专注于身旁病患。

顷刻回神,发觉苏凌专注于手头工作,遂不再多言。她是个聪慧人儿,想必已经领悟了自己的用心,言曜不由莞尔,他又何须多言呢!随即告辞离去,他手头有许多事,不便于伤兵营长待,故而只略坐了片刻便入金城。

金城内外一团和气,唯有凉王府里,气氛凝滞沉重,江和颂、江皋父子俩坐在厅堂内,面色阴郁。江皋病入膏肓,若非如此他定是不投诚的,只事已至此,再责骂儿子也无他用,唯独担忧言曜会如何处置他们父子,他率兵侵扰大陈边疆,这笔账焉能轻饶?

他知自己之病难治,性命不过这几月功夫,言曜再如何对付,他不会有丝毫触动。但家中亲眷该如何,长子又如何安排?江和颂越想越心焦,听得言曜召唤,就知裁决已到。

江和颂同是脸色惨白,他降言曜是保命之举、一时冲动,现细细想来,深恨黎佺误他,倘若派兵拼死一搏,不准能闹出个死中求活,好过现在进退两难。江皋长叹一声,闭目睁眼,他面容苍老,走路都变得踉跄虚弱,此刻眼中迸射仍震撼人心,“走吧,既做出决定,便无需瞻前顾后。”

父子二人步履蹒跚出得凉王府,进言曜随意选的住处,言曜负手立于窗台前,目眺远方,见二人前来,挥手让侍从退下,屋内仅剩他三人,言曜这才开口,“二位来了,曜在此有礼。”

出乎意料,言曜态度谦和,对江皋行了晚辈礼,江皋几近一愣,连忙避开,眼中有难以发现的警惕,面上言语则是恭顺。他为臣多年,称王不过近一两载,心态极好,能屈能伸。倒是江和颂,他少年英豪,他人顺从捧着,有性格刚硬,不肯弯腰。

言曜却坦然一笑,并不理会江和颂,只望着江皋道,“论辈分,您算我叔父,论本事乃是朝廷栋梁,当得曜一拜。”他语调平静,却透着股肃穆,指尖敲击桌案,令二人心头凛然,“曜今日请二位前来目的,二位想来已知,曜想听听二位想法,再决意后头事情。”

言曜话落,房中陷入短暂寂静,只有呼吸声,他也不催促,任由父子二人思量。良久,江皋跪倒在地,沉稳道,“臣,愿听凭殿下差遣。”

江和颂面色骤变,他双眉紧蹙,尤有怒容,但被父亲一拉,不甘不愿同是跪倒在地。他性格倔强,不屑于臣服于人,奈何形势逼人,若要保全安危性命,便不能逞匹夫之勇,唯有忍辱负重。

言曜颔首,当即铺开宣纸,提笔写下一封诏书,与收来呼符一并递给江皋,“叔父乃王佐之才,其兵卒勇猛,若叫他人来率,想是众人不服,曜思来想去,觉还是由叔父来统帅最妥帖,还望叔父莫要推脱。”

“殿下,臣恐怕……”他话未尽,言曜已明白,笑着摇头,又执笔写了一份文书,递给江和颂,“王佐之才,自是有资格掌军,曜倒是觉得,是委屈了叔父的。”

这话一出,原先还忍辱负重的江和颂心下升腾出丝感动,言曜大度是他所不能及,倘若地位调换,他绝不会做到如此地步。故而再次下拜,带了些许真心实意。其中差别,言曜瞧得出,他笑道,“江帅不必多礼,卿本佳公子,叔父又为国征战,戎马半生,功勋赫赫,受得起万民敬仰。”

“谢殿下抬爱。”江和颂站起身来,低垂眸子,遮挡住瞳孔中流泻的异彩,再抬起时满含感激之意。言曜含笑点头,“江帅忠义之士,自应如此。天色尚早,江帅与叔父可要去检阅军队?”

江和颂跃跃欲试,被江皋按下,江皋躬身行礼,“承蒙殿下厚爱,臣愧不敢当,然江某身体羸弱,恐不堪大用,不敢耽搁殿下军务,臣这便回去歇息,等身体康复后再去巡视。”

“如此,曜就不留叔父了……叔父慢走,曜送君至此。”言曜微微欠身,江皋二人也不多留,匆匆离去。

言曜目送父子二人离去,唇角弧度渐浓,“江和颂不提,这江皋果真是一聪明之人,行止皆滴水不漏,懂得审时度势。他若身体尚可,想攻下金城绝非易事……”他笑意愈甚,“就不知他此举是真心臣服,或假意奉承。”

“殿下无需担忧。”言曜背后响起清冽嗓音,他转身看去,只见季安从后转出,显然在此已久,将一切看于眼中,“依属下所看,此人虽心存怨怼,却也不失为个可造之材,江皋身染顽疾,并非愚钝之人,所选继承者纵有缺陷,心里头也清楚明白不是愚笨的。”

江皋是识时务者,倒是个好的合作对象,惜命不久矣。然若非如此,以其雄心壮志,怕不会轻易降了。而江和颂易怒冲动,更为情绪化,故言曜对江和颂不甚欣赏,亦不妨碍他收买拉拢,毕竟,“江和颂不够精明,也不失名猛将,不精明有不精明好处,要太过精明反成累赘。”

“江氏父子野心勃勃,我们若是收服,恐怕难以驾驭。”季安眉目微皱,略有担忧道,“且江和颂性烈如火,不比寻常人,想收服他谈何容易?不过殿下先前一招极是妙,属下观其已有归心之相,不出数月,定会为殿下所用。”

似江和颂这般人物,威逼利诱是无用的,一不小心将是玉石俱焚。若换为柔情施恩,反能叫他死心塌地,因而言曜只得采取怀柔政策,以软刀子割肉,慢慢瓦解江氏父子心防,届时再加以引导,必不难控制,这世上没有完美计谋,只看你用什么手段达成目标罢了。

其中道理,不单季安明白,连那江皋亦明白,却无力阻止,他更清楚自己儿子,若为将,他定是骁勇善战,可要治国理政却差了很远,现被几句言语就有了感激之心,后头恐是死心塌地。他成年之子,唯这么一个,要幼子为王,又有祸起萧墙之嫌,这般想来,现在情况倒不差。

就是不甘又如何,江皋苦笑,即便他有千种手段,面对如此晃晃阳谋,亦无从下手。告知儿子言曜意图,现他们为臣,若有了隔阂,彼此间互相猜忌,反而不利以后。江皋长叹声,不知是遗憾,还是赞赏,低声道,“真是英明之主啊!”

“真是英明之主啊。”

相隔不远,段轩同如此感叹,他奉言荣之命,领军队迎言曜回都,他归降大陈不久,尚不曾见过言曜,现见言曜之军军威严肃,不由悚惧叹服,暗暗对心腹叹息,“难怪能平定祸乱!”

说罢,下马前往拜见言曜,他所带兵马不多,依旧有数千之众,这正是言曜轻易将凉军交予江家父子缘由。纵他们有不臣之心,以他手下兵马与段轩所带来兵卒,足以压制了——英雄猛将非是能轻易打服的,还需感化,才能真正为之所用,故他愿冒这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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