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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幽冥鬼市(四)——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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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颤抖的指尖陷入古籍残页,洇开的墨迹像无数质问的嘴。

他是杀死季砚钦的凶手?为何要诛杀《天纲卷》书灵?真相到底是什么?

古籍泛黄扉页上的篆字,此刻灼烧她的目光。

愤怒与不安独自在心中翻滚。

季砚钦眸色一沉,趁机拽倒眉头紧拧作一团的她。

跌坐在季砚钦腰腹的瞬间,她听见蝴蝶骨撞上青石板的闷响。

季砚钦仰颈露出脆裂的喉结线条,湿透的衣襟下未愈的伤正渗出鎏金色的灵髓,与她幻境中看见的汩汩鲜血恍然重合。

“或许林鹤年说的没错……”他贴着宋姜姜的颈侧轻笑,呼吸却带着颤抖,拂过她耳后绒毛,“天道容不下悖逆纲常的怪物,《天纲卷》本就不应该存在,我就活该死。”

宋姜姜闻言,像突然间换了个人,起身抱住《天纲卷》的实体残卷,暴烈地撕开还魂草的茎脉,默不作声开始动作。

实验室恒温箱的机械音与穿堂风同时响起在耳畔,她将草汁混着眼泪浇筑进残卷裂痕,仿佛在用硅胶粘合两个时空。

那些曾经凌晨泡在实验室的咖啡渍,此刻都成了复活书灵的血清。

七百个深夜伏案时浇筑的心血,都化作她装订针尖泄愤、补偿的银芒。

每穿透三重素绢的脆响,都像在缝合现世与幻境裂开的伤口。

记忆溯回初遇《天纲卷》那日,夏雨倾盆。当所有同门争抢各个典藏本时,唯独这本裹着兽皮的残卷在防潮箱里沉睡。

隔着玻璃抚摸凸起的符文时,掌心突然传来类似心跳的震颤,恍惚间看到古籍在隔着漫长时光,向自己伸出示好的手掌。

从此每天的实验室里,多了个对着古籍残卷碎碎念的影子:“今天图书馆西侧的玉兰开了,改日带你去闻闻墨香以外的味道。”

那些被驼毛刷拂醒的絮语,渗进书页:当镊子夹起虫蛀的边角时,季砚钦的虚影正蜷在月光里咳嗽;她用砑石打磨卷轴裂痕那晚,季砚钦的脊背新添的鞭伤也在结痂。也许她和季砚钦,相识得比如今更早。

学术伦理课上林鹤年温声讲解“文物无优劣”的模样在眼前碎裂,露出记忆幻境里剜肉时扭曲的快意。

所以导师从来不多过问自己的进度,也不会过多指导修复的内容?为何不愿面对?是恨还是愧疚?又有怎样的隐情?

可是无论是怎样的古籍,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它呢?

她忽然看清每个细节:当自己兴奋地汇报修复进展时,林鹤年公文包上未化的雪水;提及新修复的书面内容时,导师钢笔尖在报告单戳出的墨点。七百个晨昏的冷落不是疏忽,是避开禁忌的仓惶。

宋姜姜终于读懂林鹤年移交古籍时镜片后的颤光。那不是恩师对爱徒的托付,是刽子手向祭品递刀的战栗。

两年如白驹过隙,学术研究确实挺闷的,但古籍修复倒是意外地有意思。如今她突然穿越,换别人估计早就吓懵了,但她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古籍硌在怀中的触感,与她第一次拥抱它时同样笨拙而温热。

也许因为《天纲卷》比她想的更需要自己。

思绪到这里,她手上装订的动作翻飞。

装订线如织机的银梭,季砚钦忽然含住她渗血的指尖。

少女未曾察觉,自己每缝补一道裂痕,书灵锁骨便多出一道猩红枷印。

“宋姜姜。”他叹息着将脸埋进她散落的青丝,唇角浅笑。

少女怀抱里逐渐充盈的温热躯体,正在吞吃她渡来的每寸生机。

宋姜姜没看见的是,季砚钦眼底的疯狂如毒藤疯长。

古籍残页在庭院铺展成阵,《黄泉志》金字浮现的刹那,季砚钦借着灵力激荡,将人禁锢在墙壁与他的双臂之间。

水珠自他紧绷的下颌坠落,在宋姜姜素白交领上,洇出墨梅状的暗痕。

“姜姜。”他贴着少女的耳尖呢喃,看着那抹绯色蔓延至脖颈。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喉结却随着修复术的进度剧烈颤动。

无数碎裂的画面在识海炸开,他的记忆猛地混乱——林鹤年染血的剑锋、锁魂钉穿透琵琶骨时清脆的裂响、还有永远定格在诛仙台的残阳。

那种害怕再度被背叛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眼底墨海翻涌,倏然上手掐住宋姜姜的后颈,指腹抵着跳动的颈动脉,冷笑:“你和林鹤年一样……都爱骗人。”

宋姜姜喉头突然漫上酸涩。

她分明看清季砚钦的眼底,倒映着自己导师布下的三千杀阵,那些以渡厄之名篆刻的符咒,此刻正啃噬着眼前人的元神。

“你听!”

她攥住施暴者青筋暴起的手腕,《黄泉志》随声绽开万丈霞光,“墨魂启的‘启’字,在鲛人古语里是共生的意思——”

篆笔补完《黄泉志》落定的瞬间,鎏金符文织就的茧,将季砚钦层层包裹。

他破碎的肌骨在灵流中重生。眉间烙下一道殷红裂痕,宛若将宋姜姜眉尾朱砂痣拓印在琉璃器皿上的轮廓。

纸张突然翻卷成四维超立方体,鲛人族长的记忆汹涌而入,她终于窥见《黄泉志》被撕毁的段落,竟是镇压墨魂的逆咒。

青铜鬼门在卦象重组中轰然倾塌,磷火凝成的紫微垣星图笼罩四野。

她举起补全的典籍,借着月光观察,泛着血光的“癸酉殁书灵”卦签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生辰八字,如同蛞蝓爬过宣纸,在谶纬裂隙间缓缓蠕动。

院外传来子夜骨笛的尖啸,仙门追兵的剑光已劈开幽冥鬼市的结界。

“呵,阴魂不散。”

季砚钦破茧而出,肉身重塑。他倚在斑驳的墙面上,尾音像淬了冰的金刚石。

“就是!一群跟屁虫!”宋姜姜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一脚踢开脚边两坨杂草团。

“你说我把他们全吃了如何?把这些贱奴都变成《天纲卷》上新的一页。”季砚钦瞥了眼宋姜姜,暗笑。

飘落的符纸残片在两人之间燃烧,灰烬落进他深不可测的眼瞳。

宋姜姜看见那抹幽光里翻涌的饕餮纹——每当书灵血脉躁动,便会浮现上古凶兽图腾。

眼前人新生的骨相像被古籍修复刀细致雕琢过,瓷玉皮肤泛着宣纸经年摩挲后的温润釉色,双眸沉淀着壁画的焦茶色。

她的视线抚过季砚钦新生的肌理,带着血色的肌肤流转着玉髓般的光泽。

那些纸化后脆弱的纹路终于彻底消散,连带她原本半纸化的右臂咒痕也褪作淡粉伤疤。

血契的共生衬纸在他们腕间若隐若现,两株并蒂生长的鎏金藤蔓。

下一步拔除第三颗噬魂钉,季砚钦就能恢复五成功力,《天纲卷》也能加快修复进程,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就能浮出水面。

追兵的青铜箭擦着发梢钉入石壁,箭尾拴着的符咒蹭蹭燃烧。

宋姜姜再三思考,扯住季砚钦的衣角,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后腰,“肉身初凝最忌震荡,你别和他们硬来了,我们撤?”

青铜门在身后轰然洞开,季砚钦嗅到一缕槐花香,面容一滞。

门对面并非他脏腑化成的囚牢,而是溢出人间烟火气的另一幅景象。这认知比宋姜姜突然环上他的腰身更令人心悸。

他僵着身子被拽进光晕,听见自己喉间别别扭扭挤出的诘问混在风里:“你、你关心我?”

话出口,蜷杂着陈年纸张特有的沙哑,是那种被揉皱又展平的旧信笺。

“对啊。”

轻描淡写的尾音消散,她垂落的眼睫在鼻梁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而且血契未解,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修复师的命很贵的好吗?”

宋姜姜抱臂,一脸不解,当下抓紧时间解开封印、找出真相才是重中之重。

听者曲意。完全没听进后面那句补充。

季砚钦脚步一顿,避开她的视线。

《天纲卷》中曾记载:“夫妻间相敬相爱,互相关心,彼此牵挂……”

那些端正小楷悄悄化作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落进他干涸万年的胸腔。

她是《天纲卷》的修复师……

她是我的修复师……

莫非……她还想做我的……

门框硌得掌心发疼,他触电般松开手。

人声嘈杂,混着货郎叮当的铜铃声,青石板上淌着金晃晃的日光,麻雀扑棱棱掠过晾衣绳,晾着的蓝布衫子还在滴水。

他盯着地上那滩水面倒影里自己微红的耳廓,像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惊得挪开视线。

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接触过外界了?他连忙将那个可怕的念头燃尽于无形。

门另一边的鬼市里,仙门铁骑的视线尽头只剩两抹逆光的剪影。

领兵忽勒缰绳,青铜面甲下翕动的鼻翼捕捉到风里若有似无的墨卷檀腥,瞳孔里映出一个模糊的虚影。

“速禀掌教,那位的气息……似乎正在苏醒!”

与季砚钦并肩而立的少女抬脚,向后用力一踹青铜门,门缝里漏进的最后一丝寒气转眼被这里的阳光蒸融了。

闭合的余震还在游走,却已被街上油锅里爆开的葱花香气冲得七零八落。

当年小书斋的门外也是这样一番光景吗?

“你发什么呆呢?”

少女的声音混在市井的喧闹里,轻得像片柳絮,却又在他心上挠了挠。

见他没反应,宋姜姜又在他眼前摇了摇手:“我们去哪给你取下一颗噬魂钉?”

季砚钦低头瞧见自己袍角沾了星点泥印,倒比万年不染尘的衣摆更顺眼些。

周遭的新奇景象,仿佛在昭示着他即将开启一段新生。

闭合的青铜门扉,将那些无人问津的孤独、恐惧战栗的虚无、以及所有不堪回首的晦暗岁月,都湮灭于时空裂隙之中——

那恍若万古长夜的过往,此刻终于被旁边的那抹身影镀上了告别的金边。

“昙华藏书楼。”他眸底淬着不容他人察觉的笑意,锁住宋姜姜的身影,“《伽蓝经》被那些人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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