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电子音从滞缓变得流畅,其中还夹掺着周屹川的声音,两个不同的声线同时出现,使蔺行淮的耳边嗡鸣了一声。
房间变得安静了下来,一切像是被吸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只有周屹川的唇在翁动。
半晌,他说:“是你先说爱我的。”
“为什么不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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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数据…99%………100%]
[修正成功!叮——]
[十秒钟后,主要人物即将陷入强制睡眠,倒计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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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蔺行淮把他拖上了床。
周屹川的身体重量实在是不轻,他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将人丢到床上后,蔺行淮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
他把这扇门合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一般离开了。
蔺行淮的脑袋刚沾上枕头,困意就如同荧绿的菌丝一般紧密地缠住了他,他困倦地眯起眼睛,干脆睡了过去。
毕竟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让他去深思,细究的了。
天一亮,蔺行淮的房门就被门外的人给推开。
推他门的人不是周屹川。
这是蔺行淮在爬起床时认识到的一件事情。
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响在门边,进来的人是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官。
他一手握着警棍,身后还跟了另外一名一同出警的人。
寸头警官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后问道:“是蔺行淮先生么?”
蔺行淮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他顿了几秒钟,心想,为什么警察会出现在这一栋大平层中?
还有,是谁报的警。
又是谁放他们进来的。
周屹川难道没有阻止他们吗。
“…是。”蔺行淮迟疑了一瞬,道。
寸头警官举起对讲机,他低声向对讲机一端的人说了什么,然后抬起头,对他挤出一个相对和善的笑容。
以此来表示他们没有任何的恶意。
寸头警官说,“蔺先生,听说有人把你囚禁在了这儿。”
“我们这次来是想核实一下。”
蔺行淮的心一惊,他飞快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关键词。
是谁向他们举报的?
他在心中把这个人的存在,在他的关系网中找了一遍。
几乎不存在。
蔺行淮蹙起眉,他的嗓音还带有些刚睡醒的干涩:“核实?”
“对。”另一位警官走进房间。
他的下颌上是一道浅疤,看上去像是磕碰到某个尖利物品划出来的。
“根据热心市民的说辞,绑架你的是一位名叫周屹川的先生。”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目光在走进来的那一刻就掠过这间房的所有摆设,手指牢牢压在警棍上,像是提防的姿态。
蔺行淮看了一眼身后,是一扇明净的玻璃窗。
窗框是钉死的状态,以防他逃跑。
就连玻璃都做过特殊处理,想粗暴破开的可能性几近为零。
跑是没办法的。
但蔺行淮一时间不能判断他们是谁支过来的。
要是直接承认他被绑架的事实,万一这两个警官其实是周屹川的人呢。
那个家伙生性多疑,只会不断地试探他。
去冒这个险太不值当了。
蔺行淮当即就说,“我没有被他绑架,更不存在囚禁。”
“我们是正当交往的关系。”
先否认被绑架的事,再看看对方的神色如何。
闻言,站在门框边的寸头警官,与进来的那位圆脸警官都怔在了原地。
寸头不禁再次发问,“你确定吗?”
“我们是警方,会保证你的人生安全。”
这句话的背后意思特别明了。
——只要蔺行淮说出是,那么他们就会对周屹川展开调查和逮捕。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确定。”
放弃逃跑的机会无疑是一种蠢笨的举动,这点他清楚。
可被杀死更不值当。
如果他说了,那蔺行淮之前做的所有,就都功亏一篑了。
比起这些,他想知道举报周屹川的人是谁。
但他没问。
那个人也许是出于好心才报的警,他没必要给他招惹祸端。
蔺行淮踩着棉拖走下床,“警官,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
“等我的爱人回来了,我们可以当面说清楚。”
下一秒,客厅传来了一阵走动声。
蔺行淮的心登时就提紧了,走进屋的人是周屹川。
他果然知道这一切。
周屹川拎着手上买来的两盒早餐,向那位寸头警官走近。
他对此见怪不怪地问:“警官,是需要我配合做些什么吗?”
看周屹川的态度,仿佛家里来了警官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警官听他这种问法,脸都绿了。
热心人士指定的受害对象说他们是在交往,绑架犯还一脸无辜地摊手。
他们还能做什么。
上门给个份子钱恭喜么?
寸头警官清了清嗓子,决定打个圆场,“你们是在同居?”
“对。”周屹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他甚至还补了一句:“需要出示结婚证吗。”
“我们在外国结过婚。”
蔺行淮听到他的话跟着愣了几秒,结婚证?
他怎么不知道?
周屹川是在什么时候瞒着他,搞到了一张结婚证的。
他可从来没有跟他出过国。
然而此话一出,这两位警官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圆脸警官的眼珠在周屹川的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
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
但蔺行淮死不松口,他不能拿对方怎么办。
双方自愿,连个强迫罪都定不了。
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圆脸警官维持了他的职业操守。
他朝周屹川伸出手,说道:“结婚证看一下。”
“稍等,我去拿。”
周屹川的面色不变。
他转过身,走去了他的房间。
寸头警官跟他一块去了,只留下圆脸警官和蔺行淮大眼瞪小眼。
“你们不是同居?”
“是。”
“同居你跟他还分房睡?”
“警官,不论是一起睡,还是分开睡,这都是我们两个人的自由。”
蔺行淮叹了口气,对他说。
圆脸警官的脸又绿了几分。
他本来想再询问蔺行淮几句,听他说后却是一下就闭了嘴。
蔺行淮随口应付了他两句,他差不多摸清楚的形势。
首先,他们能进来是得到了周屹川的首肯的,否则外边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将他们拦下。
况且周屹川在他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秒就从大门进来,这怎么想怎么古怪。
要说他对这些人的到来一概不知,蔺行淮是半点也不相信。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他也基本能确定对方不是周屹川派来的人了。
另外一个令他百思不解的问题就由此衍生:报警的人用意在哪?
在他思索的这短短一分钟内,周屹川早就找到了结婚证走过来。
他把结婚证递给圆脸警官看。
圆脸警官看着那页纸上的盖章,的确是合法的伴侣关系。
虽然是在外国受到婚姻法保障的,但也能证实绑架这一消息是虚假,被人凭空捏造的。
周屹川盯着他,确切来说是盯着他手上的那张红本。
直到圆脸警官把结婚证还给他,他才敛下眼睛。
“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吗?”
周屹川的语速平缓,像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一样问。
圆脸警官笑了两声,“没事了。”
他本想说:看来是误会。结果,周屹川却抢先启唇。
“那么,能告诉我举报我们的人是谁吗。”
周屹川收起了笑,问道。
他的面部肌肉一旦放松下来,表情就冷得可怕。
用乌漆的眼眸盯着他。
蔺行淮能察觉到,周围的气氛陷入到了一种无形的僵持中。
就像被稀释的胶水灌进了铁桶中,再被人用木棍搅动。
浓稠,稀薄。
圆脸警官也不笑了,他把警棍收起来,说,“这是别人的隐私,我们不能透露。”
“误会一场,你们……”
周屹川抬了目,他的眼神冰冷,道:“这可不单单是场误会。”
没有哪一场误会是会惊动到警方,就连庄园外都守着一帮特警。
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才会让他们这样调用警力。
这一点,蔺行淮同样明白。
可气氛不能再这么胶着下去,要不然有一方会爆发的,这样想着,蔺行淮走到了周屹川的身边。
他轻轻拍着周屹川的肩膀,“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人家也只是例行公事。”
放他们走吧,其他的事情可以私下调查。
不急于这一时。
蔺行淮想,他的眼睛时刻在看向周屹川,这无疑是一种安抚信息。
终于,周屹川点头了。
他再一次戴上假面,微笑着对他们说:“是我失态了。”
两个人前后脚离开了这栋大平层,蔺行淮也悄悄舒了一口气。
“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小淮,你今天很乖。”
两句话在同一时刻被他和周屹川脱口而出。
蔺行淮动作一怔。
很快,他笑了下,“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本来就是伴侣。”
蔺行淮说出了周屹川应该想听的一句话,给他打下一剂镇定剂。
周屹川也斟酌了一下,“小淮还记不记得之前骚扰过你的那个人?”
骚扰?
蔺行淮在记忆库中搜寻着,他瞬间反应过来周屹川指得那个人是谁。
——尤秋白。
以前和他存在过一段恋情的…前男友?
好像也说不太上。
他那会儿还没有跟周屹川分手。
但老实说,蔺行淮对他的猜测并没感到多少意外。
他早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这个人。
不过他才被周屹川搞过,还敢踩在他的头上妄想扳回一局。
这种做法太蠢了,所以他没能率先想到会是尤秋白。
可他的身边实在是没几个好友。
更没几个知道他目前处境的。
这么一来,最符合条件的人也只剩下了他。
周屹川的猜测也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