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周屹川把刚才带的早餐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

他将饭盒打开，取出木筷。

周屹川没有再提警察的事情，也没有提及尤秋白。

他只是把筷子递给了蔺行淮，款款地对他说：“吃饭吧。”

蔺行淮有那么一瞬间，恍然觉得他身处于台风眼当中。

其实周围的一切早就被雨霾风障摧残到破败，而他却无知无觉，仅在这时才品出了一丝的不对劲。

等到风烟彻底消散，蔺行淮才看见了那些断壁残垣。

也才明白，原来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他再怎么做都无法挽回。

然而最可怕的是，周屹川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感情波动。他甚至可以温柔地注视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种平静让蔺行淮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就像一根刺一样刺进他的肉中。

用力地嵌进去，再拔出来。

让周围的皮肤变得鲜血淋漓，沾满鲜红的血液。

筷子递到蔺行淮的面前，将他的那些思绪尽数打乱。

周屹川重复了一遍，“坐下吃饭。”

早餐被推在了桌角一边，他的手指弯起在桌面上叩了两下。

“小淮。”

他低着眉眼望向了他，见他站在房间中间迟迟没有动作。

终于，蔺行淮挪动了右腿。

他走到这张长桌旁，问：“你买了什么？”

“酥饼，肉蟹，温泉蛋。”

周屹川把他买来的餐点一盒，一盒打开，摊开。

全都是具有蛋白营养的食物。

蔺行淮坐在了椅子上，肉蟹旁边还附了一盘酱料。

“看起来还不错。”他尽量像周屹川那样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蔺行淮用手指拿起一个酥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干涩，甜腻，面饼软却不塌。

这本来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份事物，但眼下的他竟尝不出什么好味道。

大概是心里有事的缘故。

待他抬起眼皮，他才惊觉周屹川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更别说品尝这些餐点了。

周屹川笑着问，“好吃吗？”

他的声音闷在喉咙中，有些模糊，粘腻。

“……”

蔺行淮怀疑这个糕点中掺了毒药，他点头：“好吃。”

他把糕点递给周屹川，一手护在底下接着糕渣，免得弄脏地板，不然待会儿保姆不好清理。

蔺行淮把手中的酥饼送到周屹川的身前，“你试试？”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弯下腰时耳下的发丝会随着颈侧一块垂落。

连带着额间的头发一起覆下来。

周屹川张开了嘴唇，含住酥饼的一小块，咬下，牙齿嚼动，吞咽。

颈部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两次。

半晌，他作出评价：“很腻。”

“小淮试试蟹腿。”周屹川穿上一次性手套，替他折下一只蟹腿。

剥开外层的皮，露出内里附在表皮上的蟹肉。

蔺行淮迎着他的动作，吃下。

他敢保证，这一餐饭吃得他此生难忘。

周屹川全程没有主动进食，眼睛始终停留在他的唇上。

而且还会在他吃完后问他食物的口感，调料洒得合不合适，味道怎么样。

仿佛他吃得不是周屹川从外面的餐馆买来的食物。

而是一份被他料理过的人肉。

餐盒被保姆收拾走了。

蔺行淮扶着桌子站起来，看着周屹川久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想问，尤秋白你打算怎么处理，也想问，结婚证是什么时候弄的？

这两句话挂在嘴边，绕了半个圈还是被他囫囵咽了下去，没能被说出口。

“小淮，出去走走吧。”

周屹川吻了吻他的头发，说。

饭后消食的确是个很好的提议。

蔺行淮欣然应许了。

走出庄园，离开那扇铁栅栏后，他发现冬季的天空罕见地澄澈了起来。

是少有的，没被云层遮蔽的天气。

他们沿着一条林荫路往前走，周屹川一路上几乎都没开过口。

他围了一条围巾，冬天的雪被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

在树上，在屋檐上，在阳台上。

白茫茫的，落在人的皮肤上又很快就消融成了汩汩的水，掉在雪地上从远处看，又成了一片苍茫烟波。

周屹川侧过头来，他蓦然说：“我们明天搬家好不好。”

“搬到你的公司附近。”

“没人盯着，一起找房子。”

周屹川止住话头，在蔺行淮快要开口的时候，他出声说道：“我是说，我们同居。”

“好不好？”

一起住，一起上下班。

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

周屹川的呼吸渐渐急切了起来，他像是害怕蔺行淮开口。

准确来说，他害怕蔺行淮拒绝。

蔺行淮的心一动，他说：“好。”

［叮！系统01提示：渣受是不会答应任何确定关系的事情喔～］

［OOC会扣除玩家信誉分哒！］

无机质的机械音在蔺行淮的耳边响起，也就是说，刚才他的那句好，被系统做出了屏蔽处理。

如果不是周屹川还在这里，那么蔺行淮简直想骂街。

蔺行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在一个神经病眼前当渣男，不就是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被宰么。

周屹川低头，盯着他，“小淮？”

送命题来了。

蔺行淮在心中自嘲了下。

“同居…我还是更习惯一个人住。”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系统给出的选项将话说得相对委婉一些，“你明白的，身边有人会让我不自在，再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好么？”

不知是不是蔺行淮的错觉，他觉得周屹川的表情变得……古怪？

他的目光逐渐湿黏，像一块沾了大量墨水的毛笔甩出的一块墨迹。

慢慢的，周屹川脸上的神色从紧张转变成失落。

他像是个得不到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无可避免地对他失望了。

片刻，周屹川平复好心情，“好。”

他说：“我等你。”

蔺行淮也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悄然松口气，还好，周屹川没有和他料想的那样发疯。

在这条街道上走着，蔺行淮有试过找话题，周屹川也会配合。

可更多时候是，当他挑起的那个话头停止后，气氛就静了下来。

就像平静的水面，投进一颗石头只会掀起一时的涟漪，而无法久留。

回到了大平层，周屹川说想让他多留几天，蔺行淮答应了。

这一次系统没有出面阻止。

解决完周屹川这边，蔺行淮才回到房间点开了面板。

他查看了一眼剧情进度。

52％

距离上次查看的时间，目前只涨了四个点数。

蔺行淮关掉面板。

他扭头看向窗外的那片青草坪。

周屹川站在那块草坪上，他拨出去了一通电话，蔺行淮不清楚他在询问什么。

不过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肯定是和他有关的事。

说不定是尤秋白。

以周屹川的性格，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问题是，周屹川要怎么搞他？

假如报警的人真是尤秋白，那他现在动手就是在打草惊蛇。

警方一定会率先想到他的。

蔺行淮不大想被请进局子里去喝一杯热茶。

他苦恼的想了一会儿，决定不再浪费自己可怜巴巴的脑细胞了，周屹川做事周全，想法也比常人更完善，他与其操心他，还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蔺行淮不太认为周屹川会把这件事揭过不去追究。

他拒绝了周屹川的同居邀请。

这相当于他又一次把他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告诉他，他不过是他养在手下的，一条随时会被抛弃的狗。

只是他这条狗凶了一点儿而已。

蔺行淮想，假设他真的要把这条存档线走下去，那他首先就是要教会周屹川怎样正常的和人相处。

可它得基于蔺行淮的人品。

而蔺行淮的人品又得为人设，剧情所服务。

这才是最难办的一件事。

否则他也不至于死这么多回。

想到这，蔺行淮叹了口气。

周屹川也在这时敲响了卧室的门。

“小淮。”

门外，传来周屹川的声音。

他扭过头。

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手指握在了门把手上，发力。

蔺行淮疑惑地问，他没堵在门后，而是走了出去：“怎么了？”

“我需要临时出去一趟。”

“你呆在家…”他低吟了一瞬，又转变了想法。

他向蔺行淮露出一个笑：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周屹川等待着他的回话。

他求之不得。

蔺行淮正想着该怎么缓和一下他和周屹川之间的关系。

眼下，机会就来了。

蔺行淮立刻答应了下来，“当然，我想跟你一起。”

于是，周屹川就带着他出了门。

他要去的地方就在市中心，开车过去大约要两个小时。

听周屹川说，他这次主要是想去见一个人，他也许有办法帮助他们找到那个被他扔进荒坑中的人，也就是「周屹川」的身份。

蔺行淮不怎么相信他能扒出来。

一来是他信任周屹川足够的聪明。

二来，二来是……

好像没有二来。

蔺行淮的食指放在下颌上轻轻摩挲了一次。

他对周屹川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不管是这个存档线的周屹川，还是其他存档线的他。

周屹川的基础设定就是个完美到挑不出差错的人。

他的举止是，智商也是。

没人能超越他。

除非那个人超出了这个游戏所设定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