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新他们带着定位了一夜的警察叔叔来到这个楼的时候,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十几平米不大的空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抱着腿呲牙咧嘴叫唤着的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是他们浑身是伤的觉哥,旁边还靠着一个像是昏过去的,林学神?
警察在本来站在他们后面,看见面前这幅情景,直接一把把前面呆愣住的人推开,拿着警棍,嘴里大喊着“你别动,手举起来。”走了进去。
屋里的那位头儿背对着他们站着,听见声音后缓缓举起了两只手,看上去有种习惯型的顺从。
“什么人?打架斗殴是吧?还绑架?”
“举起手,蹲下,滚那边去。”许程威被民警从身后给了一脚,本就瘦小的身体直接一个趔趋撞墙上了。
“你们,别动他,跟他没关系,是我,都是我干的。 ”在屋内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干瘪的老头语无伦次地扑上去保护着许程威。
“大爷,你先别激动。”一个民警给一旁的记录人员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走上前去,半蹲着问他:“先生,你先跟我们回局做个笔录好吗?”
老头犹豫了一下,再抬头时更是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好,我都招,都是我干的,跟小威没关系,他还年轻呢,不能抓他。”
“他也得跟我们走。”民警看了他一眼,“前几天刚出狱,得好好问问。”
老头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复,秉承着骨子里对穿制服的人的那点畏惧,他还是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呢?谁报的警?”警察环视了一圈。
“我,我报的警,我两个朋友被绑架了,就这连个警察叔叔。”宿新举起了一只手,指了指那边灰头土脸的两个人:“张觉,还有林迷。”
张觉掀了掀眼皮,疲惫地举了个大拇指:“你真是这个,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宿新噎了一下,身后的王彩方才从震惊中脱离,她用新做美甲的手捂着嘴,走到林迷的面前:“小哥哥,你受苦了啊,瞧这眼泪流的。”
林迷刚刚苏醒没多久,只是抗拒地转过了脸,没说话。
“行了,失踪人找到了是吧?两个学生,现在通知受害人家属来,看他们伤得也挺重的,过后你们留下来一个跟我们去做笔录。”民警这样下着结论,“剩下的,都给我带走,能打架腿应该挺结实的吧,起来走两步。”他上去踹了两脚,在一阵翻滚的嚎叫声中,包括许程威在内的一伙人全都被警察们压着带走了。
屋内就剩下宿新他们几个和一个温柔的给他们家长打电话的女警。
女警问了张觉父母的电话,张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没有回答。
她转而看向林迷,但林迷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腿抱在怀里发呆,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张觉愣了一下,看着他。
宿新连忙上前解围:“他俩可能被打傻了,缓缓,咱们先出去吧。”
最后还是沟通的周红艳老师,交代了情况,并且说了几句教育的建议。
周红艳在电话那边不住地叹息,回复着:“我会去看他们的。”
听到这时,生怕再节外生枝的宿新急忙上去搀扶他俩。
林迷的身子本来就虚,将近二十四小时没吃饭加上失血过多,状态就更不好了,他把头靠在张觉的身上作为支点,缓缓站了起来。
肩膀上被泪水蹭湿了一片,张觉有些怔住了,侧过脸问他:“还疼吗?”
林迷“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他,在想了几秒后,他垂着眸子回复道:“不是因为这个,我觉得那个大爷很,像我爸。”
张觉看着刚才大爷坐过的位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是随即,他还是没忍住犯贱:“别难受了,我当你爸爸行吗?活着的。”
林迷瞥了他一眼。
“以免你到处认爹,”张觉为了不让他睡,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来,叫声爸爸听听。”
。
他们一路坐着警车回到宅子,张觉的骨头像是有无限的自愈再生能力一样,这么一会儿,已经能活蹦乱跳的了。
卢韵娟本来狐疑张觉一天没回家的这件事,从屋里的窗户看见他从警车上下来,也是忍着气打算等他进屋后再好好骂一顿,但在看见车上同样下来一个得被人搀扶着才能走路的林迷时,她立刻大惊失色,沉不住气的从屋内冲了出来。
林迷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伴着身上的那股强烈的忧郁气质,看上去更是惨兮兮的。
卢韵娟尖叫了一声,走到林迷身边一下子把人抱紧了:“怎么这是,怎么了?”
张觉抱着他,被挡着道不爽地说:“赶紧进屋行吗?等会给人家闷死了。”
“哎呀你这孩子。”卢韵娟赶紧松开了,到门口开着门嚷嚷道:“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张觉说:“你嘴。”
“你嘴。”卢韵娟下意识道。
张觉懒得跟她犟,和宿新他们一起把人抬进去了。
卢韵娟在一走一过看见林迷的脸的时候更加心疼了:“这孩子,可受苦了。”而后走进屋去,对着宿新他们严肃地说:“宿新,跟我说发生啥了,有没有张觉的事。”
宿新抹了把汗,直了直弯下的腰道:“先给我杯水,娟姨。”
“哎呀你先说着,我水这就烧着呢。”
“行吧。”宿新开口道:“许程威出狱后报复,把林学神,啊就是林迷给绑了,然后觉哥去救,也被针对了,我收到他下信息的时候,人已经联系不上了,不知道是哪,又是定位又是调监控,刚救出来。”
卢韵娟听的像是四肢被灌了冰水,后背上不住得冒着冷汗,她拿起手旁的杯子,接了水,倒给他们几个,目光还是注视着林迷的位置:“真是危险,再也不能让他一个人住了,咋说都不行了,要么去回他在a市的家,要么住这儿。”沉吟片刻,她攥着躺在床上的林迷的手,眼里泛起了泪花:“保护好你,可是你爸爸的遗愿啊。”
张觉喝水的动作一僵,神色复杂地放下了杯子。
。
他浑浑噩噩的没有意识,浑身都是细胞重组的炽热感,迷糊间,好像有几波不同的人来到来他的床边,或轻声低语,或走来走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下午,目光所及还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屋子里没有人在他身边,很是安静。海报的事情。
阳光默默的从窗外播洒进来,目之所及只有一个奶牛猫站在窗台上优雅地踱着步,见他看过来舔着爪子叫了一声。
他感受着手背上的刺痛,皱着眉想招下手,牵扯着一旁的输液袋摇晃了一下。
那只猫转眼间在外面跳下去跑走了。
探望病人来说,还真是有点仓促。
嗓子很是干涩嘶哑,吞咽口水的时候他一股气没顺上来,没忍住狠狠地干咳了一阵。
他一只手攥拳捂着嘴,一只手伸出去拿床旁边的水杯。
差一步拿到的时候,手不可控地颤抖了一下,水杯侧翻到地毯上,汩汩地往出洒漏水。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莫名地感到一种颓废之意。
像是生命即将终结之时的待人宰割,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双居家拖鞋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然后是一只好看的手拿起了杯子,一个系着硕大蝴蝶结绷带的肩膀晃了一下,那张拽得很有型的脸微微低着,没忍住坏笑了一声。
“你……”他尝试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却直接消散在空气中,他看着对面那人,感觉嗓子更紧了。
张觉单手捏着杯把,捡起了杯子,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还剩下一点水,他走到窗边,把水浇到了花盆里,然后从身上拿出一瓶矿泉水,细节地涮了一下,接着把一杯灌满。
林迷默默地看着他居高临下地把杯子递给自己,人高马大挡着阳光的他,黑色t恤上的线头都被照得很清楚。
他垂下了眸子,双手接过,轻轻啜着。
张觉没什么事干,看了一眼他的输液架,调试了几下流速后,就拿出手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刷着玩儿。
林迷从来没觉得矿泉水有这么好喝过,那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让他有了一种重生的欣慰感。
一杯水下肚,他好点了,把杯子放到床头上,说了声:“谢谢。”
“嗯,医学奇迹。”张觉头也没抬地评价了一声,在林迷大脑尚未开机的时候,自己边看手机边将手旁剩下的半瓶水仰头喝了,拧上瓶盖,他站起身:“没什么事吩咐小的,小的就退下了。”
林迷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将他的背影看穿,走了几步,张觉关门的手停顿着:“对了,你在酒店的东西都被拿回来了。”
他沙哑地“嗯”了一声,算上去也是到一周了,应该是打了他的电话。
门关往外关上了一点,在他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又被打开了,张觉勾着嘴角,一副欠揍的样:“老太太说你很猛,干了一周还能每天下楼吃早餐,牛逼。”
林迷眼皮跳了一下,他刚想开口,那人已经缩了回去,把门关得稳稳当当了。